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废墟,秦瑶呆立在原地。
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被夏合刀风扫过的刺痛。
那人玄衣翻飞的背影早已消失在夜色中。
竟真就这样将她——堂堂大秦公主抛在这阴森鬼地!
“他...他真走了?...”
秦瑶攥着裙角的指节发白,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
从小到大,何曾有人敢这般无视她的身份?
若是知道了自己是公主,身份有多么尊贵的话。
救了自己一命,肯定会给他丰厚的赏赐的!
清水捂着青紫的手腕踉跄走来,似乎看出了秦瑶的心思,
苦笑道:
“殿下,方才那人气血浑厚,劲意强悍无比,至少也是通脉境的高手。这等人物...”
她压低声音,
“也许出自宗门,很有可能是修炼多年的老怪物,这样的人桀骜不驯。”
“怕是连陛下的赏赐都未必放在眼里。”
秦瑶美眸睁大,很是吃惊。
“难道比你都厉害?”
她猛地抬头,月光映亮她泛红的眼角,
“可是……本宫分明看见...”
她突然顿住,脑海中闪过那惊鸿一瞥的侧脸。
那分明是棱角分明的年轻轮廓,哪是什么老怪物?
应该是个年轻人才对!
夜枭的啼叫划破寂静,秦瑶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咬牙拽住清水衣袖:
“回去就查!翻遍云州城也要找出这个蒙面人!”
“是……不过殿下,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
城东角楼檐上,夏合扯下面巾,任由夜风吹散衣袍上的血腥气。
“容器...仙根...”
他喃喃重复着黑影的呓语,眼前浮现秦瑶那张不谙世事的面容。
太子遇刺、公主被诱、皇帝反常的调令...
这些碎片在脑海中拼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案。
“这里面的水非常深啊!”
夏合想了想,只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掺和进去比较好。
“还是专心练武吧。”
至于那位太子殿下...夏合望向皇城方向,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自求多福吧。”
......
时间一晃又过去几日。
出征这日,秋阳将铠甲镀成金色。
李慧兰亲自替夏合披甲。
指尖微颤地为丈夫系紧护心镜,忽然被夏合握住手腕。
“要安全回来。”
“姨父!”
小文扑上来抱住夏合的腿,仰起的小脸上满是不舍,
“你上次说打完仗就教我骑大马...”
夏合单膝跪地,捏了捏小文的脸蛋,
“等姨父这次回来,带你去北漠猎雪狼。”
一边的李慧英也是偷偷摸着眼泪,略作抱怨,
“这才回去多久,又要出去打仗,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回来……”
“姐,别说了,合哥也不想的……”
“傻妹子,我是心疼你,唉。”
夏合当下也是无比感叹!
如今的大秦,危若累卵,他身为武将,这才需要到处出征。
虽说男人就是要建功立业,可如果是太平盛世的话,又何须如此?
夏合走出庭院,跟所有人辞别一番,这才跨上赤狐,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姑姑。”
“为什么姨父总有打不完的仗?”
李慧兰揉了揉外甥的头,突然笑着说,
“姨父打仗,是为了让你们今后不再打仗。”
她如何不明白,既然要流血,便让他们父辈这一代将血流尽。
子孙后代,便不需要再如此马革裹尸还。
小文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
大军五千人整装待发,陆续出城。
这次去莱州,他们要先走陆路到从鸦鹘关出发。
经过广宁、前屯,最终到达莱州边境转水路去检阅水师,顺便抽兵入营。
总体算下来,如果路上不耽搁的话,大概几十天的路程。
陆路大概率倒是没什么意外,关键还是最后的水路。
若是没坐过船的将士,怕是还会有水土不服,呕吐晕船的症状出现。
这次出征,与之前不同,夏合是实打实的主帅,考虑的自然就多了。
正午的太阳高悬,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连空气都仿佛被蒸得扭曲。
五千将士卸甲休整,战马耷拉着脑袋,不住地喘着粗气。
他们已经连续行军二十余日,从鸦鹘关一路跋涉至前屯,将士们的体力消耗极大。
如今正值酷暑,若再强行赶路,恐怕会有人中暑倒下。
“全军修整!”
不多时,斥候匆匆回报:
“将军,再有三十里,便是泉阳县了,并无县官来此接应。”
“前方七八里处有一村落,村外有条小河,本可打水解渴。”
“但属下探访时,遇到几个村民,说那河水不能喝,有毒!”
夏合眉头一挑,“好好的河水,怎会有毒?”
斥候摇头:
“属下也不知,但村民言之凿凿,说喝了那水的人,轻则腹痛难忍,重则暴毙而亡。”
夏合沉吟片刻,翻身上马:“走,去看看。”
一行人策马至河边,果然见河水浑浊泛黄,水面浮着一层诡异的泡沫。
夏合翻身下马,蹲在岸边,伸手舀了一捧水,凑近鼻尖一嗅——
一股刺鼻的腥臭气直冲脑门!
“这味道……”他眼神一凛,立刻甩掉手上的水珠,沉声道,
“不是寻常的腐臭,倒像是……尸毒?”
二胖在旁边呸了一口,骂道:
“哪个缺德的往河里投毒?这不是害人吗!”
话音刚落,河岸旁的树荫下传来一声沙哑的嗤笑:
“呵,什么投毒?没见识的小娃娃。”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须发灰白的老汉躺在树下。
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神情懒散。
他衣衫褴褛,像个寻常老农,可那双眼睛却精光内敛,丝毫不显浑浊。
二胖被他一激,怒道:
“老头!你骂谁没见识?不是投毒,那你说说这水到底怎么回事!”
老汉眼皮都不抬,懒洋洋道:
“蠢货,这水不是被投毒,而是染了瘟疫。不怕死的,尽管喝。”
“瘟疫?!”二胖脸色一变,瞪大了眼睛。
夏合拦住还欲说话的二胖,上前一步,抱拳道:
“这位老丈,可是此地的农户?不知这瘟疫从何而来?”
老汉这才斜眼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农户?老汉我像是种地的?”
二胖忍不住道:“那你在这儿装什么高深?”
老汉嗤笑:“小娃娃脾气倒挺大。”
说完,翻了个身,竟是要继续睡觉。
二胖气得直瞪眼,夏合却抬手制止了他.
仔细打量老汉片刻,忽然道:
“老丈既知瘟疫来源,想必不是寻常人。莫非是此地郎中?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老汉这才慢悠悠坐起身,眯眼盯着夏合,半晌,咧嘴一笑:
“你这年轻人,倒比那愣头青懂礼数。”
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指向远处的山峦,淡淡道:
“前阵子山里死了批人,尸体顺着山溪冲下来,泡烂了,水就臭了。”
“村里人喝了,病的病,死的死,剩下的……嘿嘿,跑都跑不掉了,只能等死。”
夏合心头一沉:“死的是什么人?”
老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自然都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