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卓氏与司马相如
难度大,并不意味着大家就不做,只不过可能达不到沈腾的预期而已,让大家有些失望。
谁都看得出来沈腾这小子在讲述自己的规划时,那种难以抑制的激动喜悦之情。
“钢铁啊,钢铁啊,共和国的脊梁啊……”沈腾喃喃自语,激动与沮丧交织着,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心境了。
与之前的那边布局相比,钢铁产业做好了,对于国家的贡献,对于时代的贡献,是白酒茶叶等产业根本就没法相提并论的,更不要说熏肉什么的了,那简直提都不用提。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曹魏孙吴刘汉之间,以曹魏的实力最为强大,孙吴次之,蜀汉最弱。
但若从吏治、法治方面讲,蜀汉才是做得最好的那一个。
只不过蜀汉蜗居在小小的益州,人才凋零,内部帮派隔阂太深,尤其是土着们对于外来的刘汉政权普遍抱有一种不信任的态度,再加上其他种种原因,导致向心力不够强大,内部出现诸多声音,最后,亡国。
但历史却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让人扼腕叹息——实力最强大的曹魏最后,却给司马氏做了嫁衣裳。
而再然后,司马政权将中原人民带入了一场惨烈无比的浩劫!
作为汉人,只要一想起五胡乱华衣冠南渡的悲惨一页,无不切齿痛恨司马氏。
中国历史上,不管朝代如何更替,最后如何亡国,而作为帝王家,基本上都有褒有贬。而唯有司马氏,基本上没有褒,只有贬,原因就在于此。
如果说穿越之初的沈腾仅仅抱着如何独善其身的思想的话,那么,南中这大半年游历下来,思想境界早已经改变了许多。
他接触的普通民众少之又少,基本上都在与南中高层打交道,尤其是几个“老南中”。
在这些大佬们的影响之下,在不知不觉中,他早把个人的私利抛之脑后,转而真心想为南中人民踏踏实实地做几件事情。
白酒、茶叶这些产业布局之初,沈腾便想到了如何将这些产业、打造成为战争资源,东向、南向、西向,去获取蜀汉想要的东西。
今天,站在上下坝子村这里,沈腾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假如,真的将一个大型钢铁基地建设成功的话,则对于历史的影响,将会是难以想象的巨大。
既然自己已经有了先见之明,何不多做一点事情,让历史在不经意间拐个弯呢?
也许,真的可以避开五胡乱华呢。
当然,这些想法,只存在于沈腾的心里,没法对外人言。
正因为对此有了诸多期许,所以,在讲述自己的规划时,沈腾的激情,在不知不觉中就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
“可惜了,临邛!”马忠遗憾地摇摇头。
姚伷直接口吐芬芳:“麻蛋,龟儿子的蒋公琰误我!”
二人说的都是铁都临邛入蜀郡的事情,也就是不久前才发生的。
当沈腾他们费尽心思地将越巂郡北向的官道打通的时候,蒋琬和费祎却再无耐心了,直接将临邛从越巂郡割让了出去,给了极度亢奋的越巂郡上下一个极其残酷的打击。
假如临邛在自己的治下,对于开发此地,自然大有裨益。
可现在……
姚伷的眼珠子都是红的。
“也许,可以到临邛去看看。”马忠道。
姚伷斜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顶头上司马忠,撇着嘴巴道:“要不,都督你亲自跑一趟?”
马忠嘴巴里衔着一根青草,连连摇头,哪里顾得上老家伙对他的讥讽。
他知道自己去不得。
他这个身份去临邛,很尴尬,或者说严重点,非常不合适。
临邛既然已经划拨到蜀郡了,就再不是南中管辖的范畴,他身为庲降都督,没资格对别人的地盘指手画脚。
老爷子见自己的激将法没有奏效,又把眼睛瞥向沈腾。沈腾连忙后退几步,连连摆手道:“老头儿,这是大事,别害我啊!我人生地不熟地……”
老爷子“嘿嘿”一阵冷笑,笑声如同夜枭怪叫,阴森恐怖:“一个不合适,一个不熟悉,要不,老夫我亲自走一遭?”
对老家伙的主意,马忠不便发表意见,沈腾没法发表意见,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老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爷子啪地一声,翘起二郎腿,将一只草鞋丢在身下,恶狠狠地扣了几下脚丫子,龇牙咧嘴享受一番,忽然冒出一句:“沈小子你前面去,只要你小子有本事将那王八蛋卓王孙拖到我越巂郡地界内,我老姚就亲自下手,绑也绑他到这里来!”
说完,又恶狠狠地补充一句:“我老姚光脚的,还怕他穿鞋的么!”
马忠“呵呵呵”地笑了,只有沈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只觉得这两个家伙看向他的目光中,透出诸多阴谋的意味。
“别,别,你们二位还是放了小子这一回,我就是给你们出个主意罢了,当我胡说八道算了,别霍霍我啊……”
马忠却只是笑,而不答。
老姚伷阴恻恻地笑,像只千年老狐,而不答。
沈腾怎么不知道两位大佬又在给他挖坑,反抗一番,发现人家根本不为所动,也就算了,双手一摊,耸耸肩膀,无奈地说道:“习惯了,哎……说吧,要我做什么?”
老爷子也学着沈腾的样子,摊开双手,耸耸肩膀,道:“对嘛,你小子就这点不好,人推你不走鬼推你直跑,属驴的?”
“小子我要是真属驴的就好了,也不会被您老爷子卖了无数道,还巴巴地帮您老爷子数钱呐!”
“德行!”姚伷撇撇嘴巴,道,“想帮老夫数钱的人多了,为什么独独青睐于你小子?啧啧,偷着乐去吧!”
马忠看这二人闹腾的不像话,又不好意思说什么,便“咳咳”地咳两声,两个人便都眼神不善地看向了他。
“我这……引火上身?”马忠尴尬地一笑。
“再不说,我走了——”沈腾作势要离开的架势,老爷子连忙伸手去拉他的衣服。沈腾吓得慌忙躲开,指了指姚伷的手,又指了指他的脚丫子。
姚伷讪讪地收回爪子,放在鼻端嗅一嗅,道:“一股子天水的味道!”
沈腾哪里不知道白酒加上香港脚是什么滋味?当年的军旅生涯,最不缺的就是这两样好吧。
马忠用手捂了捂口鼻,忽然又觉得这样对老爷子不够尊重,慌忙拿开了,尴尬得一批。
为了缓解尴尬,他主动道:“老大人,要不,您老先来——”
姚伷却恼火马忠刚才遮掩口鼻的行为,鼻孔里喷出一股冷气,不咸不淡地来一句:“这铁矿,恐怕我越巂郡一口吞下去,不卡死,也会只剩下半条命吧。您是都督,您先来——”
沈腾接上话题:“要不,您二位各自在手心里写了字,一起亮出来?”
“俗!”二人同时将鄙夷地眼光盯向了沈腾。
相互打趣一番,见沈腾的兴趣终于起来了,姚伷便对沈腾说了他们的目标——临邛卓王孙家族。
说起卓王孙家族来,沈腾一点也不陌生,皆因这个家族的传奇与伟大,在历史上,都赫赫有名。
当年,秦灭六国,顺序是韩赵魏燕楚齐,这卓氏家族便是赵国邯郸的巨富豪族,干的便是钢铁冶炼行业。
赵国覆灭之后,为了分化邯郸地区的豪族实力,削弱他们东山再起的资本,便勒令这些家族分拆,搬迁。
这政策与武皇帝时期将山东豪族纷纷迁移至长安各地有异曲同工之妙。
邯郸卓氏瞬间分崩离析,其中一对年轻夫妻便主动到蜀中落户避难。
当时,蜀中有三城最为繁华,均是秦灭巴蜀之后所建,为成都、临邛、郫县。
临邛占有地利,一为此地有铁矿,二为此地乃成都南下第一站,工商便利,人口密集。
那对卓氏夫妻凄凄惨惨过鸟道,千难万难入巴蜀,总算活着来到这所谓的天府之国鱼米之乡。
但那所谓的“天府之国”“鱼米之乡”,都是别人的,他们的身份,与罪囚何异?
秦国对于这些分拆的豪族子弟,要求也不高——既然这对夫妻的目的地是巴蜀,则你在巴蜀哪里落脚,是死是活,人家官府一点也不在意。
这对夫妻入蜀之后,男人还好,女人则只有一口气了,无奈,男人便做了一辆小木车,将那女人驮着,一路走走停停。好在卓氏曾经豪奢,路费总还是有一些的,更因为秦国的法治严苛,这一路之上,也无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夫妻二人先到梓潼,再到成都。
此时的成都,早已经成为天下除咸阳之外的第二繁华所在。但二人却自觉在此无立足之地,便再次启程南下,终于来到临邛。
在这里,他们终于看到了眼前一亮的东西——铁矿。
要知道,这卓氏才是战国时期天下冶铁第一人!
与卓氏的冶铁技术相比,此时临邛的工匠们落后的简直不止一个时代。什么叫降维打击?卓氏一出手,便是妥妥地降维打击!
于是,二人便在此开始了家族复兴之旅。
并且,想尽办法联系散落在各地的族人,那意思便如同后世流传甚广的一个笑话——临邛人傻钱多速来!
当卓氏族人源源不断来到临邛之后,临邛铁业便直接升级成为大秦帝国的铁都!
而卓氏,也蒸蒸日上,成为蜀中新贵。
到前汉时期,这临邛卓氏,早已经靠冶铁业,成为天下首富!
临邛卓氏的传奇,足够传奇了吧。
卓氏的故事,远未结束呐。
第一代开蜀卓氏富比王孙,故人送外号“卓王孙”,久而久之,其本来的名字,也就没有人再记得。
因为是卓王孙在蜀中开辟了卓氏家族传奇的新篇章,所以,其便被称为卓氏开蜀老祖,立家庙祭祀。
这第一代老祖为了家族事业能够绵延千年而不倒,便立下遗嘱,每一代的卓氏家主,从当上家主的那一天起,便自动改名“卓王孙”,以示不忘开蜀老祖的披荆斩棘之艰难辛苦,更不忘整个家族事业,庇佑卓氏族群。
随着老爷子的娓娓道来,沈腾对于卓氏家族的观感,顿时为之一新。
卓氏曾经为汉朝首富,沈腾是知道的。
但沈腾更清楚的却是另外一件与卓氏有关的风流韵事——凤求凰。
“卓文君的凤求凰,说的便是这卓家的吧。”沈腾笑问。
马忠和姚伷同时以不可思议地目光看向沈腾,“这,你也知道?”
沈腾笑道:“嘿嘿,略知,略知。”
“说起这卓文君来,那话题可就有得扯喽——话说当年,辞赋大家司马相如在文皇帝次子梁王刘武处享尽风月……”提起这些八卦事,老爷子的谈兴便再也难以遏制了。
随着老爷子的指手画脚,一幅幅斑斑驳驳的历史画卷,便呈现在沈腾的面前……
文皇帝同父同母的胞弟刘武,被封梁王,坐镇中原重镇睢阳(今河南商丘南)。因为太后过于溺爱,又因为刘武在七国之乱中坐镇睢阳抗七国叛军不能西进长安一步,所以,刘武的地位之高,一度几欲取代太子而被立为“皇太弟”。
老太后多次对儿子文皇帝说:“我公公为皇帝,我丈夫为皇帝,假若我的两个儿子都成为皇帝,我死也瞑目了。”
大汉以孝治天下,文皇帝尤其如此。
但大臣袁盎等人竭力反对,刘武便暗中派出刺客,早朝时间,就在长安街上,将袁盎等十余位反对立他为皇帝接班人的大臣统统刺杀而死。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大家都知道是梁王刘武干的,文皇帝也心知肚明,但老太后尚在,文皇帝也无法惩治弟弟。
尽管如此,但刘武的皇帝梦,终究是被彻底粉碎了。
刘武帝王梦碎,便日渐颓废,花重金建睢园,亦称梁园,奇珍异宝,罗列其中,据说豪奢程度堪比皇宫。
同时,刘武大肆招徕天下文人骚客,吃喝玩乐,夜夜笙箫。这其中,便有后世闻名的骈赋大家司马相如。
其实这司马相如本也是蜀中成都人,勤练剑,好读书,文采斐然,蜀中闻名。因为羡慕战国时期的赵相蔺相如,遂改名司马相如,字长卿。
这司马相如在蜀中闻名久矣,但却因为没人推荐,无法出人头地,便辗转来到长安,花钱买了个郎官做。
俗话说——女怕选错郎,男怕入错行。做了郎官的司马相如一点也不开心,他本是文采斐然的辞赋大家,却做了帝王家的看门犬,想想,都觉得憋屈。
于是,司马相如愤然辞职,又辗转来到睢阳刘武门下,成为梁园的文人骚客一枚,日子过得也算潇洒。
但好景不长,刘武因为帝王梦碎,便消极了下来,整日花天酒地,夜夜做新郎,不久,便精尽人亡。座下门客们顿时失去了庇护金主衣食父母,便不得不做拿鸟兽散。
司马相如也在其中。
于是,司马相如便留下了有名的“梁园虽好,非久恋之家”,然后,回了老家。
其实他哪里是思念自己的家乡了,老家什么也没有,不过是没了衣食父母而已,不得不灰溜溜地回到家乡。
但毕竟曾经做过郎官,又曾经是梁王座上客一枚,而且这家伙是真的有才,为梁王拍马而作的《子虚赋》写得惊天地泣鬼神,天下闻名。
因此,蜀中临邛县令王吉久慕司马相如,闻说其回乡,便邀请来临邛小住。
司马相如正是衣食皆无着落的处境,闻讯大喜,当即前来。
二人相见甚欢。
这才有了后来流传千古的“凤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