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溪被吓了一跳。
她迅速调整心情，看着眼前人道：“刘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见刘寒烟紧张的神色，她试探性道：“你贵为通判之女，谁还能害你性命？”
刘寒烟张望周围，又沉默了片刻，终究是开口了：“二公子，你刚来的时候，看到被处罚的那些姐妹了吧？”
“看见了，她们究竟是犯了什么错处，才会被这般对待？”
李青溪眼神中透露出不忍：“女子体弱，这分明是要她们的命。”
刘寒烟看着她，由衷叹了一句：“二公子，你是个好人。”
她垂眸去看自己指甲上的映红：“我爹不甘心在通判之位上蹉跎一生，但自己又没那个真才实学，所以就靠联姻，笼络贵公子跟有出息的文人。”
“家中之所以有这么多养女，便是因此，这点二公子你应该不难猜出来吧。”
李青溪默然。
刘通判这事就是摆在明面上办的。
但凡不瞎的都清楚他认这么多养女不是善心发作，而是另有目的。
刘寒烟喃喃道：“若是能让父亲中意的郎婿给娶了，此后这边儿就是亲父母，大家都从中获利，殷勤往来是必然的，自己待遇也会好些。”
她顿了顿：“没能让郎婿娶了的，就一辈子待在后院，给父兄叔伯传承香火，又或者招待家中来客。”
“自己私相授受有了意中人的，下场二公子你也看到了，生不如死。”
李青溪一怔。
等反应过来刘寒烟说的什么话之后，她瞳孔一震。
给父兄叔伯传承香火？！
不会吧？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种吧？
刘寒烟苦笑：“二公子，我们哪里是养女，根本就是物件儿，总有用处的。”
四下无人，她的声音依然细小：“院里那两姐妹，一个拒婚，昨天的客人夜间便是她招待的。”
“另一个私自看上了穷苦书生，昨晚上伺候了父亲。”
所以她们身上才会有那么多淤青。
李青溪久久无法回神。
本朝律法对官员纳妾，是有严格数量规定的。
若是越过了律法，轻则被弹劾受些小处罚，严重的可能会丢了官位。
因此很多人会偷偷养外室，并不给予妾室的名头。
养女为妾的做法委实少见，更别提把她们当做家妓这种事了。
这个刘通判还真是……
李青溪心情万分复杂。
“二公子。”刘寒烟戚戚然看着她，“如今我将家中丑事全盘托出，还请你救我一命。”
她不由得问道：“我如何救你？”
刘寒烟低声道：“昨夜大公子派人来过了。”
李青溪：“我哥？”
“是。”她点头，“书童传话说，你家中父母久久不曾回信，咱们的亲事一时没法定下来，须先去京都，待科考结束后再定。”
李青溪这回是真的懵了。
那家伙什么时候派人来传话的，怎么也没同她说过？
事实上，岑浮舟在回到书院后，就觉得这门亲事绝不能落成。
他当即派了凌风来传话。
刘通判听了消息，彼时脸色就不大高兴了。
但他得罪不起他们，只能转头找刘寒烟撒气。
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父亲说我没用，留不住你。”
“他觉得你们去了京都，大公子高中功名后就不会与我们结亲了，所以已经不打算再筹谋这门婚事。”
这就意味着，她有可能会被继续塞给下一个郎婿。
可一想到昨夜父亲的眼神，她觉得更有可能，她会被送进他的房里……
不，她不要这样。
二公子是她能遇到最好的机会了。
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公子，我仍是清白身，求你垂怜，保我一命。”
刘寒烟颤抖着：“就算你无法娶我，也请与我先定亲，可以吗？”
她只是需要一个应付父亲的理由。
李青溪没说话。
她自然是同情刘寒烟的。
倘若她真是贾二牛，娶了也无妨，偏偏她不是。
她的身份是假的，是为了探查山匪捏造出来的，本就危险重重。
而刘通判又有嫌疑谋害侯府，岑浮舟绝不会放过他。
况且，她不确定刘寒烟到底是不是故意找她说这些的。
定亲并不算是一件好事。
李青溪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抱歉，我随兄出门，万事都听他的，这事我需要同他商量，才能做决定。”
刘寒烟对这个结果倒也不意外。
她今日说这些，也不过是希望求得二公子垂怜，为自己多争取一线生机。
送人出门时，她悄声道：“若是公子帮不了我，也请不要泄露此事。”
否则，她万劫不复。
李青溪应下，这才离开。
她快走出前院时，就遇到了刘通判。
大抵是因为婚事不成，他的态度虽然还算客气，但远不如前几日热切。
等回了书院，她将今日事通通说给岑浮舟听。
岑浮舟放下茶盏，语气淡淡：“你想帮她？”
李青溪摇了摇头：“不，我只是在想，能不能让她为我们所用。”
回来的路上她就仔细思虑过这事了。
若是刘寒烟能帮着他们探听刘通判的一举一动，再里应外合，剿灭山匪事半功倍。
李青溪将自己的成算说给他听：“再者她要是能作证刘通判养女为妾，触犯律法，刘家定然覆灭，这不就是你原本要做的事吗？”
“她帮我们，我们也帮她，两全其美岂不是正好？”
岑浮舟沉吟不语，片刻后才道：“合作可以，定亲不行。”
她皱了皱眉：“可是不这样怎么帮得上她？”
现下刘寒烟最需要的，不就是一门亲事嘛。
岑浮舟：“我们还在卫州，你跟她有来往，刘通判暂时就不会动她，而她要的是脱离刘家，这事并不是同你定亲才能做到。”
他抬眸看着她：“只要刘通判死了，刘家没了，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养女为妾，结党营私，勾结土匪，意图谋害镇北侯……
随便一个都够他脑袋搬家，属实没必要让李青溪用假身份做牺牲。
他淡漠道：“明日我会以你的名义约见，她愿意合作再好不过，若是不愿意，自然就是跟刘通判一起死。”
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至于与他未婚妻定亲？
想都别想，趁早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