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溪久久都未曾回过神来。
眼前的岑浮舟耳根有些微红,承认喜欢她的态度却很坦然。
可他这一番情意剖白于她而言,是十足的惊吓。
她重生一世,除了想摆脱剧情之外,也想摆脱那段痛不可言的婚姻。
岑浮舟本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唇瓣,却在抬眸间发现她似乎在哭。
他微怔,刚想说什么,便听到她声音沙哑地开口:“不好。”
短短两个字,让他如坠冰窟。
掐住腰肢的手顿在那里,岑浮舟道:“你说什么?”
“我说不好,我不要嫁给你。”
她连挣扎都停止了,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气很轻却犹为坚定,眸中泪光盈盈。
那眼神似乎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别的东西。
岑浮舟眸光凝暗:“为什么?”
他是真的有些困惑。
这不是李青溪第一回拒绝他了。
可初见之际,她主动截胡琳琅的算计,不惜自毁名声,与他同床共枕,分明是喜欢他的。
李青溪泪珠滚滚。
喜欢他,嫁给他,那是会死的。
就算重来一世没有芷兰,可岑浮舟生性冷情,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慢慢在后院枯萎。
前世她想去看看大江南北,山川湖海,可到死都没实现。
现在明明一切都要好起来了,她不用被剧情控制了,马上就可以过自己想要的人生,却要在这个时候被毁掉了……
这个念头几乎是压垮了李青溪,她语气凄惶,道:“我就是不想嫁,不喜欢你。”
“别喜欢我,更别娶我……求你了……”
岑浮舟一怔。
这番话犹如一把尖刀,刺得他鲜血淋漓,心中苦味沸腾。
印象里她好像从未如此脆弱过,哪怕在宫宴上被皇族为难,涉及自身性命,都能算计演戏。
偏偏为了抗拒与他的婚事,哭成这样。
在她看来,他当真如此不堪么?
表明心迹后对方却是如此回应,对他而言绝对算有生以来最大的打击。
岑浮舟垂下眼睫,遮掩其中微红。
他既想告诉李青溪,这一辈子她只能嫁给他,却终究是舍不得看她如此哭。
那双束缚着她的手慢慢放开,人也撤离些许。
只是岑浮舟到底是不甘心:“我究竟何处让你不喜?”
他都能改。
但她未曾回答。
良久,岑浮舟自嘲一声,掀开车帘,淡淡道:“先回去吧,早点休息。”
闻言,李青溪沉默着将自己的泪水擦干,毫不犹豫地下车回府,速度快得不得了。
从头至尾,她未曾回头看过他一眼。
此时此刻,凌风开始恨自己为什么是习武之人了。
车里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自家主子被李姑娘给拒了。
他不理解,真的。
在卫州时,世子爷对李姑娘的态度,瞎子都能看出来有猫腻,偏偏她还不如瞎子。
今日世子爷把话摊开了说,她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凌风为自家主子委屈。
但偏偏这事儿没他说话的余地。
片刻后,侯府的马车从李家门口离开。
回了家中以后,李青溪心情郁结不已。
她表现的太明显,陶氏忍不住问她发生了何事。
“没事,娘,我就是太累了。”
她勉强笑了笑,起身道:“我先回房了。”
自己养的女儿,自己再清楚不过。
但她不愿意说,陶氏也不勉强,只道让她好好歇歇。
夜色渐深,霜露浓重。
李青溪披着衣裳落坐窗边,望着天上皓月恍神。
窗檐边,化作实体的系统九九深叹口气:“宿主,你为什么不答应岑浮舟啊?”
它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事儿。
要是宿主刚才答应了岑浮舟的表白,两个人再谈谈情说说爱,这好感度不得蹭蹭的涨。
到时候任务也可以更好的完成了呀。
李青溪垂了垂眼:“九九,你有遇到过什么特别害怕或者讨厌的人吗?”
“啊?”它挠了挠头,“监管员吧,它负责培训所有系统,只要有违规的,就得挨揍。”
说到这,九九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就是那个老被它揍的。”
“那如果有一天,它说再也不揍你了,你会信吗?”
它摇了摇头:“当然不会了,这肯定是骗我的。”
李青溪柔声道:“可是你确实做错了,它职责所在,不得不罚你,你不该怪罪。”
“虽然话是这么说啦,但我就是讨厌他呀。”
“那你现在可懂了?”
她慢慢道:“岑浮舟于我,便是如此。”
同一个坑,没人会愿意再踩一次。
或许前世是剧情安排,并非他的错,但她今生就是不愿意嫁。
九九一时语塞。
它本来想了很多理由来劝说李青溪,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唉,”它趴在她手边,“那随你吧,不过我提醒你宿主,任务完不成,你可是会死的。”
“芷兰马上回京了。”李青溪低声道,“我会想办法的。”
不论如何,她不想重蹈覆辙。
侯府东院。
凌风心里苦。
从回来之后,世子爷就对月独酌到三更,人估计都喝傻了。
可当他扶着主子去休息时,他口中喃喃还是那两个字。
“青溪……”
凌风叹口气。
唉,借酒消愁愁更愁啊,情之一字当真害死人。
李姑娘也真是没良心的很,气死他了。
希望主子能早点恢复往日的雷厉风行,铁骨铮铮,不要再为女人所困了。
宫宴之后没两天,后宫传出点消息来。
陛下宠幸了宴上的一个舞姬,视为珍宝。
她一举越过官女子、答应,直接被封为常在,再加上出身河洛之地,还赐下封号“洛”。
这份殊荣不可谓不重,不知会引后宫多少女子嫉恨咬牙。
明华殿中,德妃正在梳洗:“陛下又去畅天阁了?”
贴身宫女回道:“是,陛下还是召幸的洛常在。”
她嗤笑:“林贵嫔仗着圣宠没少跟本宫对着干,还想凭借有孕一事分管后宫,如今这洛常在来了,我看她还能不能像往日那般猖狂。”
“娘娘,林贵嫔固然可恨,但这洛常在也不可不防呀。”
德妃根本不屑一顾:“一个舞姬,本宫提防反而是抬举她,林家在朝中势盛,林贵嫔那小贱人才敢张狂,这洛常在出身寻常,掀不起风浪。”
“娘娘说的是,奴婢多虑了。”
她理了理步摇:“永宁如何了?”
“公主整日在哭,想解除禁足,不愿抄书,奴婢们劝了好几次也不管用。”
德妃顿时心疼不已。
她恨不得马上去看看女儿,可明德帝不许任何人探视。
“都怪那李青溪,害本宫的永宁吃这么大苦头!”德妃脸色铁青,“本宫迟早给她点颜色瞧瞧。”
“娘娘,再有不久,尚未成年的皇子公主就要选伴读了,奴婢听说这李家女颇通诗书,您看……”
德妃了然。
她轻笑一声,十分满意:“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岑浮舟是侯府世子,她拿捏不了,李青溪就不见得了。
只要入了宫,便是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届时永宁这份仇自然能报。
李青溪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自从岑浮舟车中表白心迹之后,她连着两天做噩梦,心神不宁,生怕这厮一言不合真要娶她。
好在这两天,他都未曾出现过。
李青溪慢慢平复了心情,准备迎接归京的芷兰,专心做另一个任务。
镇北侯府,廊亭之上。
韩烨匆匆赶到,脸色有些严峻:“你这么急切传信让我过来,可是出什么大事了?”
岑浮舟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过了两天醉生梦死的日子,他现在也清醒了。
他想做一件事,从来没人拦得住。
既然知道如今问题所在,当然要迅速地去解决。
岑浮舟垂眸:“前两日宫宴结束后,我送青溪回府的路上,同她表明情意了,说真心想娶她。”
韩烨惊讶他居然不嘴硬了,本想调侃两句,但更好奇接下来的情况:“然后?”
“她给拒了,说不喜欢我,不想嫁。”
“哈哈哈哈哈。”韩烨毫不留情地幸灾乐祸:“你小子往日冷硬如刀,伤了多少女人心,如今遭报应了吧。”
“闭嘴。”
岑浮舟冷冷开口,面色多了些阴郁:“你最擅长风月之事,所以快告诉我,该如何做才能让一个女子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