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宏猛地一回头,瞧见的就是裴澈那双几乎能杀人的眼神。
他被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还是小厮将他扶住才不至于踩空台阶。
裴宏张口就想像平时那样咒骂羞辱他,可一抬头,瞧见的还是那个眼神窝囊、毫无脾气的裴澈。
他定了定神,回想裴澈一直以来的懦弱,坚信一定是自己刚才看错了。
扭头看到颜蓁还站在原地,于是一改往日的嚣张,将双手负在身后,努力要装出一副学富五车的长兄样子,眼神却时不时要落在颜蓁的身上。
那眼底流露出来的肮脏之意,差点让裴澈没有忍住上前给他一脚。
“大哥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裴宏这才很是不舍的收回自己的视线,然后还要装出一副稳重的模样。
“哦,前些日子我不是考教了你的功课吗?今日特意过来瞧瞧,你的文章写得怎么样了。”
考教功课?
若非场合不合适,颜蓁都想笑出声了。
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竟也敢在状元之才面前这般大言不惭。
裴澈倒是面无表情:“已经写好了,我这就去给大哥取来。”
裴澈把书房的门敞开,目光越过裴宏看向颜蓁:“夫人,日头太大,你先进来。”
那眼底的温柔,是颜蓁这几日都不曾见到过的,一时竟有些傻愣住了。还是身后的碧珠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后,她才垂眸从裴宏身边路过,进了书房。
裴宏闭上眼睛,猛地深吸一口气,能闻到晃动的空气中还残留着女子身上独有的香气。再睁眼,瞧见的就是她那袅娜的背影。
极品!颜蓁这个女人可真是极品啊!
只可惜,便宜裴澈这个废物了。
裴澈随手从书案上拿起一本册子,转身之后一眼就看到裴宏落在颜蓁身上的那恶心的眼神。
反观这个蠢女人,只顾盯着墙上的一幅画看,根本没有发现裴宏的举动,真不知她平时的聪慧劲这时候都到哪里去了。
裴澈极力压下涌上来的杀意,站在裴宏的视线中,阻隔了他看向颜蓁的眼神。
“文章写好了。”他抬手将册子往前递了递,“马上就到阳玄先生收学生的日子了,愚弟没有帖子不能到场,便在此预祝大哥得偿所愿。”
裴宏一把拿过册子,满不在乎道:“那是自然,你们且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说着,他还想侧过身子去看裴澈身后的女子,不曾想一向木讷的裴澈却少见地给他下了逐客令。
“大哥慢走,愚弟就不送了。”
裴宏的心被这道身影勾得痒痒的,却不得不拿着册子回去找宋氏。
只是在临走前,他还是不甘心地用食指指了指裴澈,眼中的警告之意不能更嚣张了。
裴宏一走,裴澈花了两息的功夫才让自己敛下眼中的杀意。
“裴宏心术不正,你以后离他远一点,以免被他算计。”
如果不是时机未到,像裴宏这种废物,他早就动手解决了。
颜蓁莞尔一笑:“既然他心术不正,夫君为什么还总替他圆才子的美名?”
刚回到书案前的裴澈动作登时就是一顿,她连这件事情都知道?
“假的真不了,”他没有追问她到底知道多少,只漫不经心道,“等他爬到一定的高度,就知道摔下来有多疼了。”
瞧着他心有成算的样子,颜蓁狡黠一笑:“那夫君想不想让他摔得更惨一些?”
裴澈狐疑地抬眸,瞧着她献宝似的从袖中抽出一份帖子递到他的面前,还软声软语道:
“既然假的才子都能去,那真的才子更得去了。”
伸手接过帖子并打开,裴澈能确定这份帖子定是才送到她手上不久,她就这般着急地给他送来了。
抬眸望向她,他能看到的似乎只有她眼底那一簇纯粹的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你,从何处得来这份帖子的?”
颜蓁没有瞒着他:“我有一个好友刚好认识这个先生,我就请她帮了忙。”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的,好像名满天下的阳玄先生是谁想见就能见一样。
手里的帖子突然好像有了温度,烫得裴澈心头发颤。
她明明做了一件连当今陛下都未必能够办成的事情,却一点都不在他面前居功,更不曾要回报。
裴澈眸色颤动,盯着那双略微弯起的眉眼:“夫人为何对我这样好?”
她的好来得太快、太多,尤其是在这座冰冷的侯府里,显得太过匪夷所思,叫他不得不多想。
颜蓁眨了眨水眸,单纯又认真地答着:“因为你是我夫君啊!”
“夫君事事如意了,我看着也会很高兴的。”
前世,就算没有拜在阳玄先生门下,裴澈也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成为当今陛下钦点的状元。这一世,她不过就是想让侯府的人看清楚,裴澈和裴宏两人,究竟谁是龙,谁是虫!
直到颜蓁离开许久,裴澈的耳畔还一直回荡着她临走前说的那两句话。
她说:“因为你是我夫君啊!”
她还说:“夫君事事如意了,我看着也会很高兴的。”
自他懂事以来,整个侯府里不曾有过任何一个人如她这般,不遗余力地为他的将来铺路,只是希望他能够事事如意。
他的手指轻抚着帖子,眼底是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柔情。这份柔情正在慢慢暖化多年的寒冰,让他发现这世间的有些人,或许还是值得的。
寄畅轩内,颜蓁正提笔犹豫着是不是要给外祖沈家写封信。
她不是担心颜明川会写信去沈家要钱,而是犹豫于要不要现在就告知外祖接下来的一年,沈家会发生一系列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家破人亡......
她总觉得此事该当面告知并解释,才会让外祖更信任些,否则未卜先知的想法实在太过天方夜谭了。
“二公子安好。”
听着碧珠问安的声音,颜蓁微微侧过脑袋,一眼便看到了撩袍而入的裴澈。
她放下笔,施施然起身,“夫君?你今日怎么......”
裴澈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掩唇轻咳后,才温声说道:“今日我留下来同你一起用晚膳。”
见这姑娘的脸上依旧是不明所以的神情,他又道:“正好,有件事情想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