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战事吃紧,腊月二十六,萧锦羡率领先头部队两万人,率先开拔。台东毗邻幽云城,州府粮库存粮尚够。
后续粮草辎重待整备齐全,于十日内,再行北上。
临近年关,连定安城都下了雪。
更别说西北方向的青阳城一带,这场战事注定极其艰难。
鹅毛飞雪洋洋洒洒下了两夜,河道已然结了一层薄冰。
走水路赶往北宁定然是行不通了,温念之买了一匹快马,带着万宁从陆路北上。
定安城至北宁都城汉阳府的马道被风雪阻断,她只好西行绕道碧鸾山,途径酉泉入北宁境内。
再行一日,便至碧鸾山地界了。
天色已晚,两人寻了一处客栈,暂时落脚。
屋内燃起了炭火,只是劣质木炭比不得将军府中银骨炭,有异味不说,连暖气都大打折扣。
万宁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小手,又从包袱里翻出一瓶伤药。
连日骑马,温念之的手早已生出了冻疮。
万宁小心翼翼地替她上着药。
“小宁儿。”温念之看着细腻的伤药一点一点在手背上被推开,“将军府里吃得饱也穿得暖,你看,你非跟着我出来受这罪。”
万宁没有抬头,只奶呼呼地回道,“兄长待我好,将军哥哥也待我好。可我是被你买下的,自然要跟着你。”
“你啊……”万宁倔强起来,连温念之都没辙,“今夜好生睡一晚,等明日过了碧鸾山,我们大约就能入了北宁境内,能在酉泉落脚便最好不过了。”
“好,都听兄长的。”
赶了几天的路,两人早早入眠。
翌日清晨,雪已经停了,难得出了回暖阳。
两人早起啃了两个馒头,又匆匆上路。
一路晴空万里,路倒是好走不少。若无意外,今日还能早早地赶到酉泉。
午后,温念之带着万宁已行至碧鸾山地界。马儿的缰绳系在树干上,两人下马打算休息片刻。
温念之刚把水袋子递给万宁。
忽然,小女娃身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粗犷的大汉,一把就将万宁拖了过去。
周遭渐渐围上来四五个壮汉。
扣着万宁的那人,拔出一把大刀,抵在她的脖子上。
刀光一闪,那人大喇喇地开口,“可是西祁人?”
碧鸾山距离幽云城不远,西祁驻军台东,时不时地会侵扰幽云城一番。
这些东庆山贼,虽落草为寇,但却恨极了西祁。
“好汉饶命!”温念之反应过来,惊呼一声,“我们是借道回北宁的,我与弟弟老家在酉泉,不是什么西祁人!”
万宁眉毛皱成一团。
她这个年纪的女娃娃遇上此等情景,应当被吓得哇哇大哭才对。
但她只是紧抿着唇,除了小脸略微苍白外,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哦?”大汉瞥了一眼身旁的快马,“大爷我不信,庆、祁战事已起。二当家的最是痛恨这些祁人!兄弟们,先押回去!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东西,审问一番再说!”
“是!”
温念之飞快地扫了一眼周遭的几个人,尽是山贼装束。
全都举着刀剑,凶神恶煞地对着她们。
打是打不过,跑也跑不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给万宁挤了挤眉毛,便乖乖地束手就擒。
只要不是劫财劫色,什么都好说。
一行人押着温念之和万宁,牵着她们的骏马,走了不多会儿便至一处寨子。
温念之瞄了一眼,头顶的几个字让她不由自主念出了声,“黑猫塞?!”
哪个土匪窝子取了个这等稀奇的名字?
押着她的壮汉推了她一把,“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明明是黑虎寨!”
温念之踉跄几步,又抬头看去,黑是对的,中间的虎字用了一个极简的猫头代替,至于那个“寨”字,怎么写成了“塞”?
她的神情忽而变得十分古怪,寨子里没一个识字的?怎么肚子里的墨水比她还少?
万宁眼看就要憋不住笑了,只好把头埋得更低了。
“好汉英明。”温念之道,“多谢指教。”
“少废话!”
说罢,几人将他们押入堂中。
上头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手扶长刀,刀尖杵地。满面的络腮胡子,黑如炭面的脸上嵌着一双如铜铃般的怒目。
“二当家的!”壮汉将人往堂中一推,抱拳道,“兄弟们出去巡山,逮了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子回来!两人可疑,说不定是西祁的细作!”
话音落下,那二当家手里的长刀,“咻”地一声,瞬息飞至温念之身前,立时插在了地上。
温念之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不待人开口,她便老实交代,“大人们错怪小人了!我叫温二虎,弟弟温小虎。我们老家在酉泉,是赶着年前回家投奔姑母的!不是什么西祁细作!”
万宁跟着跪在她身旁,深怕这些人不信,此时点头如捣蒜。
“好大的胆子!”又是一声怒喝,只不过是个公鸭嗓,“竟敢跟咱们黑虎寨一个名儿?你算老几?”
“老大!”温念之举手示意,“家中,我排行老大……”
后头的声音越发小了,只因上头的二当家面色又黑了三个度。
二当家站起身来,魁梧的身姿缓缓行至温念之身前,他仔细凝视了一会儿,“这小子不是祁人口音。”
众人面面相觑。
他继续说,“不过,既然入了我黑虎寨,眼下边关战事吃紧。不如留下来过年……”
一面说,一面凑近温念之。
粗犷的面上,嘴角渐渐上扬,露出一排白色的牙齿,镶嵌在黑炭脸上十分突兀。
温念之惊恐地扫了一圈众人,面上尽是猥琐奇怪的笑容。
她立时反应过来,这二当家是个断袖啊!偏爱他们这种玉面小生?!
“二当家饶命!”
说时迟那时快,她立即扯下束得高高的发髻,三千青丝瞬时散落肩头。
顺带也解开了万宁的头发。
两个女子虽经一路风霜,但也掩不住精雕玉琢的面容。
二当家的笑还僵在脸上,渐渐被盈上心头的怒意所代替。
“竟敢骗我!”二当家的大手一挥,“来人,拉出去,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