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重地起了大火,连带周边的屋子也烧了起来。
山寨几乎是木质结构,天干物燥下,火势来得迅猛。
饶是喝得再醉,这会儿梁胜也吓得酒意全无。
“快!快!狗娘养的,你磨叽个什么!”他踢了一脚提着水桶的守卫,那人还晃晃悠悠的。
被梁胜一踢,又摔了个狗吃屎,桶里的水尽数洒了出来。
立时清醒一分,赶紧又去抬水。
清风寨乱成一团,梁胜的目光扫视一圈,心道不好。
他大喝一声,“温二虎何在?!”
寨子里的人都忙着灭火,哪里有空管她?大多数人都摇了摇头。
“好哇!”梁胜叉着腰,怒不可遏,“原以为,他只身前来,我清风寨没什么好怕的!却没成想,这人竟生了这般狼子野心!”
骗了他五百两不说,还烧了大半个寨子,梁胜损失惨重。
“来人!给老子追!”
“大当家,咱们人手不够……”一名守卫低眉顺眼,把头埋得极低。
梁胜侧目,“人呢?百来号兄弟,你跟我说人手不够?”
那人咽了咽唾沫,“明日除夕,今夜大多数人都喝高了……这会儿火光冲天,若不及时灭火,只怕寨子要全毁了……”
声音越来越小,他的头也越埋越低。
“滚!”梁胜对着那人又是一脚。
他在心底暗骂:“老子定要将你个温二虎碎尸万段!”
*
温念之白日里就把马拴在了寨子外面,大门的守卫被雪松大多挡了视线,都没瞧见不远处有一匹快马。
火势刚起的时候,寨子里哄闹声一片。守门的几个人全都往库房扑过去,根本没注意到一个小小的黑影,打开了寨门溜了出去。
这会儿,温念之乘着雪风,披星戴月地朝黑虎寨疾驰。
身后火势冲天,映红了半边山头。
头顶一轮高悬的明月,撒下一层朦胧的月光,替她照亮了前行的路。
同为山匪,有人负重前行,有人打家劫舍。
她这一把火,至少能烧毁清风寨的半数根基。
虽不似将士们在前线冲锋陷阵,可若能将这些狡诈的西祁人赶出东庆领土,周遭百姓也不至于过得如此艰难。
小小的人,伏在快马身上,风像刀子一样,一道道地割着她的脸颊。
她却浑然不觉,只觉十分畅快。
这会儿莫名想起了萧锦羡,多亏他教会她骑马。
才让她不至于大半夜的顶着寒风,步行三十里。
回到黑虎寨的时候,已过丑时二刻。原以为,寨子里的人都睡了。
可她骑着马刚靠近寨门,便见里头灯火通明。
有人迎了上来,对她抱拳一礼,“温姑娘,可是出了什么岔子?不过也无妨,二当家说您只要平安回来就好。”
温念之翻身下马,从怀里摸出银票拿在手里扬了扬,笑意盈盈,“看!”
来人将她的马牵着,仔细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心里瞬时乐开了花,“姑娘大恩大德,黑虎寨没齿难忘!先进去吧,二当家的还等着您呢!”
温念之一身轻松,行入正厅。
里头烘着暖暖的炭火,撩开帘子,便见二当家坐在上头。
那人见她此时归来,倒是松了口气,赶紧迎了上去,“没讨着钱不打紧,清风寨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
话还哽在嘴边,温念之便把银票塞给了他,“二当家,我说到做到。原以为有些麻烦,哪晓得那个梁胜见钱眼开,是个不长脑子的。”
说罢,她自己倒了一杯炉上煮着的热茶,将杯子捧在手里,僵冷的小手也渐渐转暖。
“大半夜的,怎么大家都不睡觉?”温念之看了眼屋外。
二当家微微张着嘴,整个人还看着那银票愣在原地,过了半晌才缓过来。
“这、当真拿给你讨回来了?还多了这么多?”
“嗯。”温念之点头,“仔细查看过了,是真的。这回,咱们真能过个好年了!”
二当家将银票折起来,粗犷的汉子却热了眼眶。
多年来,他一人苦苦支撑黑虎寨。
寨子里的兄弟跟着他受了不少的苦,这会儿,有人雪中送炭,叫他立时心绪涌动。
他对着温念之抱拳,单膝跪下,“姑娘大恩,黑虎寨无以为报!”
“这是做什么?”她放下茶盏,赶紧将人扶起来,“二当家高义,我做的这些,不足挂齿。”
黑虎寨被清风寨那群西祁人骗过,可是这会儿,他仍然愿意再次收留流落在外的难民。
人呐,最难的便是保持那一片初心。
“二当家,你正好没睡,明日还有事,我好生跟你说一说。”温念之见人稍稍平静,才继续说,“今夜,我放了一把火,烧了大半个清风寨,他们乱成一团,二当家的要想斩草除根,可要趁热打铁。”
“叫兄弟们赶紧睡了吧?明日一早,你领着人杀过去,定能将那些西祁人赶出去。”
二当家做请,将人引出正厅,“好,明日一早,我黑虎寨必杀他个片甲不留。”
话音落下,他撩开了正厅的帘子,外头熙熙攘攘围满了人。
小万宁拨开人群,艰难地行至温念之身边,“姐姐!”
“温姑娘!”
“多谢温姑娘!”
……
她被寨子里的人们簇拥着,每一张陌生的面上尽是充满生机的笑容。
见她平安归来,又听说她加倍地讨回了银子,人们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
此时的温念之,就像严冬里一盆银骨炭,烘烤着这些在冻死边缘徘徊的人们。她的周身萦绕着暖意,好似温暖的人间四月天。
“好了好了!”温念之护着万宁,朝卧房走,“各位,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们一齐过个好年!都早些休息吧!”
“好!”
……
此起彼伏的呼声渐渐回落,夜终于归于宁静。
温暖之奔波一日,早已困得不行了,她揽着万宁,盖着今日采买的新棉被,躺在榻上。
万宁勾着她的手,小小的人儿好似十分兴奋,“姐姐,你用了什么办法?清风寨的人竟主动给了这么多钱。”
温念之眼皮子渐重,这会儿答得也是迷迷糊糊的,“将军教的,兵不厌诈。”
“哦。”
小万宁躲在被子里,偷偷地笑,原来姐姐是想将军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