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爷,我这有个章程,不知该说不该说……” 韩大嗙的一张丑脸,竟然也能笑出雏菊的三分风采。
他在开了闪避之后,成功躲过两脚,然后就开始给四少爷出谋划策了。
不要以为狗腿子就是那么好当的,除了有眼力见之外,还得有两把刷子,别管出的是诸葛妙计还是馊主意,总得有个说法。而韩大嗙走过南、闯过北,火车道上压过腿;挖过坟,盗过墓,还给寡妇指过路——所以还是有一些见识的……
“有屁就放!”
韩大嗙凑过来,刚说了一句话。
“起开,你是不是吃蒜了?”
韩大嗙委屈地退后一步,然后一五一十的对韩克冯说了一遍。
韩克冯听完之后,瞅了韩大嗙两眼,点点头,但是没说话。
等吃罢早饭,人马继续出发的时候,队伍人员似乎还是原样,但如果贴脸观瞧,又似乎有些不一样。
只不过九月红绺子肯定是没有机会贴脸观瞧,在发现怀德韩家的人马已经离开李家围子继续出发之后,她决定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敌来我走、敌退我追,依仗着备马多、熟悉野外打仗模式,再加上对方明显不想过多纠缠,可谓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很快就有传号过来禀报:李家围子的排丁,大约有七八十人,竟然主动在后面出了屯围子,像是要发起攻击。
这种屯围子的排丁,依靠围墙与炮台防守还行。在离开屯围子之后基本就没有啥能水了,本质上就是临时扛拿起快枪的庄稼人。
既然如此,那肯定反过头开壳呀,没准儿还能一鼓作气拿下李家围子,再挣出来一笔肥财——白花花的吉省大翅宝,谁会嫌多呢?
结果刚一接敌就发现不对劲,虽然看五花八门的衣服应该是排丁,但不论是枪法还是勇劲儿,都不可能是排丁。尽管只有七八十人,但是对上一百六七十人的绺子,一时间也不落下风,排子枪打得有来有往。
不对劲!
九月红果断下令撤退,根据事先做好的安排,绕过一处荒甸子往四方台子方向走,那里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而且穿过四方台子之后,随时可以进入八百里瀚海,到时候就是海阔凭鱼跃,就连鲁大士的骑兵连都撵不上踪迹,遑论怀德韩家的扈兵。
不论如何,韩大嗙的计策还是有效了,因为确实可以一劳永逸地摆脱袭扰,要是运作好了,没准儿还能剿灭了这伙绺子……
结果九月红的绺子没走出三四里地,就见炮头冲前一指,“前头起烟(来敌人)了!”
果然,迎面两里地开外,就有大股怀德韩家的刀客奔袭而来。
九月红临危不乱,马上组织分兵迎敌:“下马散开,抓住柳条通,先用排子枪别住他们的冲劲儿,然后再滑!”
“唉,常年打雁,终究被雁啄了眼!”老太太一边翻身下马,一边和九月红唠叨着。没想到怀德韩家鬼精鬼精的,还能抽冷子想出来这招,瞒天过海加上李代桃僵,简单却有效。
“嗐,诸葛亮都有算漏失街亭的时候,有啥可恼的,打油的钱不买醋,磕纸团子不顶楞,顶楞就靠喷筒子,壳就完了!”炮头虽然肩膀带伤,但刚猛志气半点不减,把匣子枪插到腰带里,抄起马肚子上斜挂的一杆金钩枪,叫开了角把子。
二迷糊端着一杆水连珠,抻着脖子从柳条通里往前看,“妈拉的,瞅这怀德韩家那个支楞巴翘的劲儿,有啥可牛逼的,干他个碧养的……”
老太太却从二迷糊那里一把抢过水连珠,比打闪还快。
“哎哎,大姑,你别抢我的家伙事啊!”
有的胡子就开始呲牙笑:这连珠枪在军师手里顶多就是一个摆设,十步开外恐怕连个鸡崽子都勺不上,还不如扔块石头打水漂呢……
也难怪,入伙时间短一些的胡子,从来没见过军师拧过响子(开过枪),碰着别人打枪,老太太还拿手捂着耳朵呢。
实际只有绺子里真正的老底子才知道老太太的本事,看起来是坐轿识文的女先生,属骒马的上不了阵,岂不知老太太当年也是横篇打底,拎枪走马不在话下。只是前些年开始吃斋,只专心打卦算课,巫巫道道的,不再动响子。
上次面对交得宽绺子穷追不舍,在最后关头老太太本来已经要破例拼命了,虽然最后大概率也扛不住对方追兵,毕竟不是谁都像韩老实那样有外挂。但是肯定也不会让交得宽好过,死也要咬掉一块肉。
只是最后有韩老实这个大杀神横空出世,拯救了绺子。
而今天老太太显然是是受刺激了,要显出一身本事!
此时,怀德韩家的扈兵和刀客已经灰黑乎乎就抄过来,枪响得如同爆豆一般。
而这边也开始用排子枪还击。
老太太单膝跪地,架起水连珠,“啪啪啪啪啪” 就打空了弹仓,四百米,五枪中两枪!
再次装填弹仓之后,五枪中三枪,而且三枪都是一枪毙命!
“我的天妈呀,军师成精了!是不是搬杆子请老仙儿上身了?不然管怎么这么亮,这枪头子比顶天梁(炮头)都硬!”
一部分胡子大吃一惊,尤其是二迷糊,真不知道自己的亲大姑竟然有这能水!
九月红大喝一声:“都瞎叫唤啥,赶紧别住线,二迷糊也挡着点军师,她这是鸭子上鸡架——猛一蹿,可别粘了她(伤到她),绺子还得指望军师出菜呢!”
怀德韩家的扈兵与刀客也真不含糊,虽说挨了这一阵排子枪,尤其是老太太的水连珠枪法卓绝,张下马将近二十个,但还是咬着牙硬顶上来。
而且前头有几条枪打得非常厉害,紧贴着柳条通上面飞过,压得抬不起头。
就这幸亏还是日本兵没有跟着一起上来,否则更难办。主要是那二十个——不对,十九个日本兵昨晚猪肉炖粉条子、小鸡炖蘑菇攮丧得太多,本来之前肚子就没油水,还灌了半瓢井凉水,这一晚上可算是牛逼坏了,一人占着一个茅楼,拽都拽不出来。
现在不要说干仗,就是走道都费劲……
而怀德韩家的扈兵与刀客虽然也算够用,但是在阵型、战斗力、枪法等方方面面,与鲁大士的骑兵连相比,那肯定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所以现在九月红的绺子还能支把开,要是换成鲁大士的骑兵连,早就被打崩了,根本不是老太太一杆水连珠,加上炮头等一伙老棵子(老胡子)能顶住楞的。
放了一阵排子枪之后,看看对面已经放缓攻击,转而从两边绕开包抄,九月红感觉时机可以了,准备下令上马继续开滑了。
然而她刚要发出五指令,就听到东边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排子枪,子弹对着怀德韩家的扈兵与刀客倾泻而去。
命中人与马的,血花飞溅;打空的,也能拉着滋滋的响笛声打到老杨树上,树皮四分五裂,令人胆战心惊。
显然这排子枪打得质量相当高,而且差不多能有一百多条枪,更主要的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毫无防备之下,侧面的火力简直就是予取予求。
一波下来,至少又伤亡了三十来人,再加上之前被打伤的二十来人,伤亡已经超过二成,根本扛不住。
这可真是把扈兵与刀客都给打懵圈了,第一想法就是又中了绺子的埋伏,于是纷纷拨转马头败走。
但是九月红这边也不能再追,因为日本兵肯定是守在后面,冒蒙冲过去搞不好就是送菜。
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去感谢递枪的。
那么,到底是谁给九月红递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