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干着剪径勾当的李贵,现在也是好起来了,抱上了怀德韩家四少爷韩克冯的亲信韩大嗙的大腿,当上了黑衣扈兵,每个月能领十三块银元的粮饷,这在关东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收入水平。
只是小媳妇却被要求还是留在光腚屯子,充当此地以及周边村屯的眼线,归紫衣探管,而且这并不白干,每个月也有四块半银元的补贴,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另外看赏。
要不怎么说怀德韩家牛逼呢,有钱能使鬼推磨。
反正现在李贵夫妇是死心塌地的给怀德韩家卖命,这小媳妇每天连鞋底子都顾不上纳了,每天就是把一对眼珠子瞪溜圆,在前屯后屯的乱窜,哪家那户拉屎没揩腚都一清二楚。
可惜呀,这种事情没有半点价值。
今天,小媳妇正背着孩子在屯子里看跳大神,突然屯子里就来了六个强人。本来小媳妇并没有当回事,这年头吃横饭的简直不要太多,她当家的李贵之前不也是单搓别梁子嘛。
这信息虽然也有一点价值,但绝对不会多,仨瓜俩枣,鸡肋一样的东西。
然后六个强人就被安排到了她家吃饭,给了三块现大洋,绝对不算少了,别看又是炖小鸡,又是上烧酒的,实际成本根本不到一块现大洋,怒赚两块肯定没问题,所以她乐颠颠的给张罗伙食。
不过,等九月红吃饭的时候摘下了礼帽,小媳妇不由内心狂喜:捞着了!
昨天刚有紫衣探飞马过来通报过,最近要重点留意长相极为漂亮的一个女人,年龄不到二十岁。
此外,还有一个可能特征是拎枪走马。
你看看,这不就是全对上了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功劳,这不就到碗里来了嘛,简直是天官赐福。
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六个人忽悠在这里住一晚,这样她就可以想办法连夜将消息就近送到镇里,到时候来一个瓮中捉鳖。
当然,即使六个人晚上并未住在这里,但是只要暗中盯住离开的方向,然后把消息送出去,同样是大功一件——就像是上次当家的李贵把那个在这吃饭的人离开方向,报给了怀德韩家人,就凭此功劳端上了铁饭碗。
“各位爷台,晚上要在这住一宿歇歇脚吗?要是住的话,我好收拾一下南北炕,张罗被服褥子,到时候我抱着孩子出去找宿就行,把屋子留给你们。”
在众人吃完了饭之后,小媳妇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桌子上的碗筷,一边热情地问道。
看起来,这就是试图找机会再赚一些外快的庄户人家,并不显得突兀。
还别说,九月红她们还有想要在这临时住一晚的意思,毕竟人困马乏,晚上赶路也不方便,连一盏马灯都没有。
但是南侠却抹了一把脸,道:“小嫂子,怎么不见你当家的呢?”
“我当家的在郭家店的车行赶车拉脚,一年到头不怎么着家,就我们娘俩在家过日子,哎,这年景就是对付着过,总比在家种地强。”
“那你婆家人呢?”
“公公婆婆在关东扑腾了十来年,眼看着小叔子娶不上媳妇,就揣俩钱回关里山东老家了,那边比关东好找媳妇……我当家的寻思等攒下一笔钱,以后我们一家三口也早晚得回去。”
南侠点点头,因为小媳妇说得毫无破绽,逻辑接洽。
当然接洽了,因为说的都是真的。
接着,南侠又随口问了几句关于赶车拉脚的事情,小媳妇也回答得四平八稳。
最后,南侠眨了眨眼睛,问:“小嫂子,刚才那捞忙的屯长给你了多少饭钱呐?”
“三块现大洋,各位爷台出手就是大方,还得谢谢你们呢,都顶上我——我当家的苦干七八天了,赶车拉脚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得很!”
南侠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不着痕迹地比划了四个手指,意思是给了四块现大洋。
南侠的眼睛转了转,屯长这么高风亮节?
竟然只留了一块现大洋。
正常情况下屯长留下两块现大洋才是正理,换谁都挑不出毛病来,见面分一半嘛。
南侠背地里找机会对秧子房掌柜小白狼说道:“去探一探屯长的口风,看看到底这户人家是干啥的,到底是不是在外面赶车拉脚!”
小白狼点点头,转身直接去了屯长家,一进屋就把牛耳尖刀插到了炕沿上,然后又拍了拍腰上插着的匣子枪:
“说吧,要死,还是要活!”
屯长一家人当时就吓得拉拉尿了,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好汉饶命啊,就落下一块现大洋,我寻思也不犯啥毛病呐。好汉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直接说,能办的肯定办,不能办的头拱地也要办……”
小白狼细长的眼睛往起一竖,道:“做饭的那户人家,当家的在外面做着勾当,你为什么不早说?莫不是你个老登故意让那户人家给做饭吃,好让我们惹一身骚!”
“冤枉啊,虽然那李贵在怀德韩家当扈兵,但是他媳妇在家给各位爷台做饭挣一笔小财,那都是正常的呀,他媳妇最贪财,有钱挣乐得直蹦高,而且做饭还好吃,手脚也麻利,绝对能给整挺好……”
小白狼闻言,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心里已经大吃一惊。
也不由佩服南侠的小心谨慎,而且头脑也是真好用,自己这帮人飞尘走马吃横饭,自诩有江湖经验,实际和人家南侠比起来,差太远了!
等从屯长家里出来之后,小白狼火急火燎的往回跑,和众人小声一说。
皆惊!
这个屯子,不能待了。
得赶紧继续出发,小心为妙。
众人抓紧时间在场院准备马匹,喂一遍掺了盐粒子的精料,并且把枪械都修整了一番。
小白狼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盏白得的马灯——也可见这家确实是比较富裕,连马灯这种物件都有。
至于小白狼在屋里干了什么事情,众人都心照不宣。
只知道小白狼随手扯过来一个被单,在擦拭着牛耳尖刀。擦拭完之后,把被单随手一扔。
在马灯的照射下,依稀似乎是血迹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