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亲王,你闹够了没有!”梁太后打断了他凄厉的喊声,自从她当上了太后,再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明目张胆地违背她的心意了。
“见深,你是裴氏的子孙,你说啊,你说话啊”,荣亲王双眼不停地淌泪,转头看向站于最后面的裴见深:“你说太后说的对不对!”
却见裴见深双膝跪地,低头看向地面,沉默不语,让人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场面又恢复了寂静,除了荣亲王的哀嚎声。
“皇后娘娘与大殿下乃母子,一家之言怎能轻信?”大司马李仲卿站起身,向前一步,打破了安静。
他的开口,便表达了大部分武官的意见,众人心中的天平瞬间向荣亲王一边倒去。
“是极是极”,大部分朝中重臣点头应和道。
“为心服口服,微臣倒是建议,再问下李贵妃的看法”,大司空鲍彦斌出列,向太后的方向行了一礼。
大司空主要行使监督的职责,看着他出列说话,百官更加认同。
大夏自建立之后并未设置过大司马、大司空之职,乃是本朝独有,为的就是能对抗梁太后日益增长的权势。
大司空所说的话又为立储之事上了一个砝码,如果李贵妃所言真如荣亲王诉说的,那大统之事今日不会这么轻易地定下。
众人的目光聚焦到站于人群后面一直沉默低眸的美貌女子。
李蓁蓁抬头看向了殿外,避开了父亲李仲卿的视线,眼神恍惚:“陛下的确选的是裴佑,与深儿无关”。
话落,一滴泪水自她眸中滑落,让人见之心生怜惜。
“来人啊,将荣亲王请下去,他已神智不清,以其安全为念,近日不可出府”,梁太后不理会殿外各种复杂的神色,挥手示意张龚将荣亲王带走。
“喏”,大监张龚恭敬应道,转头看向自己殿旁站着的太监。
瞬间有两名太监自殿旁走出,一人一边将已喘息不已、无法再用力喊话的荣亲王架起离开。
“由佑儿继承大统,众位爱卿可还有异议?”梁太后转身看向众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呼啦啦又是一阵拜伏。
站于人群中的大司马李仲卿缓缓地跪下,如众人一般叩首。
“新皇登基之日,便是册立新后之时”,梁太后又扔出了颗炸弹,在万众瞩目中将程念娇的手放于裴佑的掌心,只见裴佑轻柔地阖上。
梁太后原本不安定的心也随之平静了下来,只要对娇儿好,裴佑便合适。
身后无人在意的角落,李蓁蓁跪倒在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个时辰后,长乐宫
“祖母,祖母”,程念娇跪倒在梁太后脚下,喃喃念着。
事已成定局,但程念娇心有不甘,任由泪水自眸中溢出。
“莫要胡闹,娇儿,你扪心自问,你想要那凤位还是这些无知小儿的情情爱爱?”梁太后不相信自己一手调教的孩子满心都只有虚无缥缈的爱情,若真是如此,那她也不配后位。
“祖母,娇儿与深弟弟年岁相仿,惺惺相惜,白头偕老。他会对娇儿好,您知道的,您为何放弃了他?”程念娇摇晃着脑袋,不接受自己要嫁给裴佑,一个被自己当成大哥哥的人。
“胡闹,帝王之爱如风如雾,若是见深登上了帝位,再是怜爱,你也只会是那一汪海水里的一滴,哪还会有什么惺惺相惜、白头偕老之言?你怎会如此幼稚不肯清醒”,梁太后不解,她可以接受程念娇年岁尚小、经验不丰,但无法想通她怎么会在这个节点上还在左右摇摆,念着后位又渴望爱情。
此前自己未揭破帝王的无情,是想让娇儿心甘情愿地成为下一任的皇后,如果她依旧陷入情爱而无法挣脱,那还不如与深儿双宿双飞,远离夏宫,前往封地,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母后,您莫气,女儿将娇娇带回去,好好管教下”,见梁太后真动了怒,裴新蓉上前两步,将程念娇扶起,用了些力气,强硬地带走她。
“唉~”梁太后看着被被女儿揽在怀里拖走的外孙女,心中甚是疲惫。
眼前似又浮现那双震惊的双目,见深何尝不是无法理解即将到手的皇位飞了。
如果不是李蓁蓁开口,自己尚犹豫无法决断。但作为六皇子的亲母都如此说了,怎么可能还有挽回的余地,这也是那个孩子最后不开口的原因。
“娘娘”,映秋上前两步,轻声唤道。
“没事,仅小事耳”,事已至此,便只能如此。
夏宫中的一角
“可有留消息?”太监郭佳看着那张普通的面容,低声询问。
“留了,此次只有口信,四个字:‘时候未到’”,小太监低头恭敬回道。
“这……都定下了,还时候未到?”郭佳心生疑惑,算了,大人物之间的传信,哪是自己能懂的。
与小太监分开后,郭佳反身回到长乐宫,对心腹耳语了几句,由心腹往养心殿处传话。
“时候未到么?”倒是有些意思,若是如此,自己便也拼上全副身家,来次“豪赌”。
郭胜心思翻飞,面上无甚情绪地挥手让自己的手下离开,转身换了副尊敬异常的模样进入殿内,那处正有个老太监在指挥人整理养心殿。
夏宫外,荣亲王府
“父王,今日怎么如此冲动?”世子裴洪扶着荣亲王在主位上坐下。
“现在不说,还待何时?”荣亲王摇了摇头,是裴氏子孙无能,更是大夏的不幸,立储之事竟被一个女人操纵在股掌之间。
“那事实究竟是怎样的?”裴洪低头靠近,声音极低。
“是指了裴佑,也说了三个‘不’字”,荣亲王回想起陛下惨死的模样,眼底又浮现了泪水,一代帝王,竟被玩弄至此。
“啊?这是何意?”裴洪更加不解,按太医正对外的说法,陛下身体大限将至,但头脑清醒,为何在最后关头模棱两可。
“这是最后的反抗,帝王的反抗”,荣亲王抬眸看向厅外。
耳边似响起了二十年前自己如今日般的哭喊声:“皇兄,我的陛下啊,您将大夏的暗卫交予您的母后,那后果只有一个,便是不会再有一个活口”。
大夏的暗卫只遵从于帝王,不会听命于任何人,将他们交出去,无异于送他们去死。
那时的裴镇眼含恐惧之色看向自己,频频示意自己莫要再开口了。
“那些暗卫只忠于帝王,帝王若被暗杀,将会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反扑,她让你将暗卫全部交予她,她在想什么,不言而喻,您怎可如此?”年轻的裴雷一手抓着裴镇的手臂,一手指着殿外,凄厉地质问。
“皇弟,朕已决意如此,你……退下吧”,裴镇避开了裴雷的目光,不再说话。
没有人知道裴镇此时心里的惊惧和后怕,他无力抵抗自己的母后,又想要保住裴氏的基业,已无第二个选择。
“疯子,都是疯子”,裴雷无声地呢喃着,摇晃着脑袋往殿外退下,第一次忘记了向帝王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