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漪兰园
轻轻打开折扇,只见两面皆是白色,无任何的文字及图案,就像映秋的一生,没有一句话是为她自己留下的。
良久,缓缓阖上,万三素依旧低眸发愣。
屋外的新竹看着书房内的烛火,悄声道:“万大夫今晚有心事”。
漪兰园虽地处夏宫,但园门紧闭,与主殿也隔着一段距离,若不是万大夫于晚间回来的时候,神色不对。自己不放心便出园子问了宫女若春,才知道今日长乐宫主殿发生的事,幸好万大夫没有受伤。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泽坤一脸的愧疚,万大夫只说了句无事,本就是自己要将泽坤留下的。何况当时那种场景,泽坤去了反而容易受伤。
“映秋对主子多有照拂,她出事了,主子必定伤心”,泽坤语气担忧。
当自己知道前因后果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若万三素没了,自己在想办法为她报仇后也会跟着去了,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
“唉~”,新竹叹息了一声,正欲再说些什么,就听见园门被人推开。
俩人转身看去,就见站在园门口的正是当今陛下。
“奴婢恭请圣安”,新竹率先作出反应,双膝跪地道。
“奴才恭请圣安”,泽坤低眸,随她一起行礼。
裴见深瞥了俩人一眼,目光停在低头跪着的男子身上,一语不发,几息之后,手持着一个木盒抬步向内走去,经过两人站在书房门口。
抬起手轻推开木门,只见万三素正一手抵着额角,坐在圆桌旁,低眸看着手中折扇。
察觉到不一样的目光,万三素回神,看向门口,看清来人后,放下了抵着额角的手,将折扇放回圆桌上。
下意识看了眼窗外,夜色笼罩,又回头看向裴见深,不知他此时来自己处是何意。
两人相顾无言,万三素视线下滑,落于他手中的木盒上,随即见他抬步向自己而来。
在她的面前站定,裴见深打开了木盒,只见木盒内是一只剔透非凡的镯子,让人见之欣喜。
“这是?”万三素眼底有丝抗拒,更多的是不理解,不知对方是何意。
“束修之礼”,时机尚未成熟,不能吓走猎物。
“束修之礼?”停顿了下,万三素伸出一只手,自木盒中取出镯子:“这只镯子很漂亮”。
由衷地感叹了一句:“这不是凡品,我教了你三年,你送我这只镯子,也是两清了”。
等梁太后开口同意,自己便返回南华山上。
“两清?”裴见深低喃,看着眼前的女子,如何能两清?
未注意对方的反应,万三素低眸打量着镯子,不知为何,越看越是喜欢。
看着心仪的女子主动将镯子戴入自己的左手腕上,裴见深只感觉自己紧绷了一天的心神终于放松下来,眼底浮现起一丝真正的笑意,那是得偿所愿的感觉。
京都城,天牢内
“啪!啪!啪!”鞭笞声不断,一个木架上被绑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郭大监,天牢内的刑罚已在张龚身上一一使了一遍,有太医在旁守着,保证他活着受罪”,侍卫谄媚道。
看着已血肉模糊的人,哪还能联想到对方曾是夏宫最有权势的大太监呢,郭胜一时无言,背着手,默默看着正被鞭笞的张龚。
耳边传来侍卫的恭维声,张龚费力地抬头看向来人,见是郭胜,刚想呼救,话到嘴边却觉察出不对,对方竟身着大太监的服饰。
“你!”张龚极力喊叫,出口的声音却如游丝。
“你什么?你想问杂家怎么好端端地站在这?还是想问杂家为何背叛你?”郭胜眼眸中充斥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张龚摇晃着脑袋,他无法理解眼前看到的这一幕,自己平日待这个干儿子不薄,对方为何要背叛自己。
“呵~你也有今天”,郭胜转头,看向侍卫,语气冷漠至极:“天牢里不乏奸杀掳掠之辈,在牢中多年未‘尝’过肉的滋味,想必见到昔日不可一世的张大监会甚是欢喜。将他抛于罪大恶极的犯人堆里,看他到底能有几两肉”。
“……喏,奴才这就去办”,一群侍卫领命,拖着张龚血肉模糊的身体向天牢最深处走去。
“为什么……为什么?”张龚晃动着脑袋,他依旧想不通。
“对了”,郭胜的声音拉长,侍卫们随之停下了动作。
“给他脱干净,脱得一丝不挂”,两个“脱”字着重强调。
“喏”,侍卫们齐声应道。
看着张龚瞬间怔愣的模样,郭胜转身走人,不再多看一眼。
所谓的“尝”,有时就是明面上的意思,直到黎明时分,天牢最深处的咀嚼声才停止,一节节被啃干净的骨头被抛了出来,只见骨头上带着血丝,肉已剔除干净。
两日后,长乐宫主殿
“让你们去传唤万三素,你们到底去了没有?!”梁太后指着殿内的宫人们破口大骂。
“娘娘,圣上下令不准人去打扰万大夫”,若春双膝跪地,为难道。
“什么意思?”梁太后眼神木木地看向殿外:“他想让哀家死么?”
“郭佳呢?”经过这两日,梁太后也明了了自己已被裴见深舍弃,就是不知他什么时候开始布的局。
“郭公公在殿外,奴婢这就去唤”,若春起身向外疾步而去。
片刻后,看着眼前低垂着脑袋的太监,梁太后语气冷冽:“哀家不管你是谁的人,你去将你真正的主子请过来,就告诉他,先不论是否因哀家的帮衬让他登上了帝位,就说大夏以孝治天下,他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么?”
见梁太后余威犹在,郭佳也不敢怠慢:“喏,奴才这就去趟养心殿”。
至于谁才是他真正的主子,答案不言而喻。
等郭佳的身影消失,梁太后强撑起来的力气便也消散了,拄着拐杖坐回自己的凤榻上,望着台阶下的一角发愣,那是映秋陪着自己多年站立的地方。
“孙儿给皇祖母问安”,耳边传来裴见深的声音,梁太后全身微颤了下,睁着浑浊的双眼看向来人。
当看清裴见深身后之人,梁太后紧握拐杖的手不禁颤抖了起来。
“砰!”那是拐杖掉落在地的声音。
“你……他竟是你的人”,梁太后的声音里有着难以置信以及丝丝的恐惧,那是对裴见深城府之深的恐惧。
“皇祖母,今日可是有事寻孙儿问话?”语言恭敬,语气却无丝毫的敬畏之情。
本就是带着郭胜来刺激她的,裴见深负手而立,下颚微抬,不看老态龙钟的梁太后一眼。
眼神在郭胜以及裴见深之间游移,突然,梁太后只觉胸膛内一股血气翻涌,随即一口鲜血喷出。
裴见深冷眼旁观,没有任何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