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崔大奶奶倍感尴尬。
哪怕暗芳娘子身份真不如她们两个,但也不能在明面上这样打脸的,也太没有礼数了。
也就是她小姑子了,是在家里备受宠爱的姑娘。
若是换成她自己的闺女,崔大奶奶定然要狠狠教训一顿。
这会子,她抬手拢了拢鬓角,略带歉意地瞥了盛娇一眼。
盛娇不以为意,笑道:“我瞧姑娘气色不是上佳,且气血两亏的模样……应当是月事在身上,我说的可对?”
话音刚落,崔玉月又惊又羞。
女孩子家来月事这样的隐秘都被她这般堂而皇之地说出口,当真是不害臊!
“你、你……你怎么敢!!”她急了。
“这本就是寻常之事,哪个正当龄的女子不来月事的,本就是天经地义,又何须害羞呢?”盛娇放下手里的药箱子,“崔姑娘,闲话莫说了,我替你把把脉,如何?”
崔玉月倔强得很,还记得上次在她院内败了威风一事,咬着下唇,口中愤愤道:“到底是低贱,什么事儿都拿到嘴上说,真是不知羞。”
“是人总要生病,况且女人也是人,为何不能说?难不成,你疼了难受了,还要硬生生地忍着憋着,那才叫好?”盛娇缓缓打开药箱,从里头取出若干物什,头也不抬地轻笑,“一样是人,你说我我不会往心里去的,但你为了这点子事,为难自己……难受的可不是我哟。”
崔玉月顿时愣住了。
这一番言辞闻所未闻。
骄纵如她,如今待字闺中听到的,也都是闺训。
教女孩要恪守妇道,要以夫为纲,像得了只有女子才有的病,也不敢大张旗鼓,生怕叫人知晓了笑话。
如今,听盛娇这般大大方方,反倒如雷贯耳,听得她心头怦怦直跳。
正犹豫着,忽而小腹一阵抽痛,那羞人之处又涌出一大片热乎乎,崔玉月发出低低的一声哎哟,随后小脸刷的一下煞白,额头冷汗直冒,坐在榻上都撑不住,半边身子摇摇欲坠。
她身边的婆子眼明手快,一下子扶住了她。
“姑娘,姑娘!!”
崔大奶奶也没见过这架势,当场吓坏了。
盛娇却不慌不忙,拿着一套银针上前,先给崔玉月把脉,随后快速给她几个穴道上扎了一针。
不消一刻钟,崔玉月幽幽转醒。
歪在婆子的怀里,她才觉得浑身冷汗津津,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无力气,连说话都难。
盛娇:“先把你们姑娘扶到床上去吧,再准备些个月事带给你们姑娘换一下,备热水,药炉子。”
她边说边拿出纸笔来,快速写下了一张方子,“去药房抓药。”
崔玉月的婆子赶紧接过:“我家姑娘……”
“安心,死不了人的。”她莞尔道。
听着身边一片杂乱,一群人当中唯有盛娇淡然无比。
崔玉月 认真看着,心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缓缓蔓延。
婆子的手脚还是很快的,不消一个时辰,这汤药就已经得了,送到崔玉月的床边。
崔玉月刚刚换洗过,这会子虽然依旧脸色发白,但比刚刚强了不少,闻到那药味,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眉间紧皱:“拿开,难闻死了!不喝!”
崔大奶奶忙叫人去拿蜜饯。
那些个婆子丫鬟又哄着崔玉月吃药。
盛娇叹了一声,试了试这汤药的冷热,觉得差不多了,便抬手扣住崔玉月的下颌,只用了个巧劲儿就掰开她的嘴巴,将那汤药一股脑灌了下去。
“咳咳咳!!”崔玉月咳嗽不止,只觉得那酸苦的滋味缠绵在口腔里,久久不散,几乎让人想吐。
“你、你好大的胆子!!”她指着盛娇。
“药须得趁热喝才有效,最好不要跟什么蜜饯汤水一起服下,那样药效才最好。”盛娇缓缓搁下药盏,转脸依旧笑面如春,“崔姑娘还年轻,尚未婚嫁,这未破了的身子调理起来才更便宜,崔姑娘体寒,平日里多半也是不爱保暖的,是以每每到了月事的时候,总会格外疼痛难忍。”
听到这话,崔玉月顿时不吭声了。
倒是身边的婆子又惊又喜,忙道:“娘子所言甚是,确实如此,我家姑娘又是未出阁的女子,哪里能随便请大夫回来瞧,原先还好,也不知怎么的,这半年多来却比从前更严重了。我们做下人的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不好多说。”
这婆子是崔玉月的奶母。
是看着她长大的。
对她的情分自然非同一般。
崔玉月虽任性焦躁,但对奶母却出奇的顺从听话。
见奶母将所有话都倒了出来,她只能强忍羞涩,将脸转向一边,安静下来。
“女孩子家年轻,身子还未长开呢,这也是常有的事儿,不是什么病,但若是不能提前调理好了,往后难免会对子嗣一事有影响。”
盛娇的话又让崔玉月提心吊胆起来。
她忙转头,急切地问:“可还能调理好了?”
“自然可以。”
“若是你能帮我,你要多少银子都可以!”崔玉月急了。
“好说。”盛娇不急不缓,“崔姑娘既这么说了,我自然也不会与你客气,该多少银钱就多少。”
“好。”崔玉月顿时快活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这娘子施针和汤药的缘故,这会子她觉得浑身暖融融的,小腹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冰冷绞痛了,她整个人仿若重新活过来似的,比先前舒坦了不少。
大约是身子好受些了,她看盛娇也没有最初的那么反感。
又给崔玉月把脉,盛娇记录了药案,告辞离去。
刚走到院门外,崔大奶奶追了上来:“娘子留步。”
盛娇回眸,但见崔大奶奶步伐匆匆,笑容都显得匆忙:“这次叨扰娘子了,我这妹子年轻不懂事,还未许配人家,请娘子……”
她欲言又止,颇有些无奈。
盛娇了然:“大奶奶请放心,崔姑娘既是我的病人,她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多说。”
崔大奶奶当即笑得更灿烂了:“到底是娘子更老练,叫人安心。”
很快,盛娇就将具体的疗程方子送到了崔玉月处。
见要吃上整整一个月的药,崔小姐的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