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翟崮从管家托盘里拿起飞鸽传信。
打开来迅速看了一眼,脸色骤变。
“珩王,居然敢来真的了?消息是否可靠?”翟崮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管家确认。
管家当然不敢打包票,只能陪着小心说道:“咱们的人追踪那叶小七途中,得一人相救。那人暗中给咱们的人递的消息,算是意外收获。但终归来的蹊跷,二公子,可以斟酌一二再做决定。”
那消息,是余庆趁乱塞进翟崮派去追踪叶小七的暗探手中的。
那人起先不敢相信,但毕竟涉及到朝廷生死存亡,事关重大,他不敢隐瞒,直接把信给送回了京都。
他不过是个暗探,如何定夺,看二公子自己了。
授意余庆传递这个消息的,就是叶小七。
她到底想干什么?
有句话,叫浑水摸鱼,把水搅得越浑越乱,她就越有可能做点事。
而翟军的布防图,包括军营布局、兵将数量、排兵布阵要点,全在那张从窗口丢进珩王藏书阁的羊皮纸上。
珩王早就暗中跟叶小七这个隐身人联手两次,他何其聪明,从那张羊皮纸上就看得出来,那人是想跟他这个珩伯伯再坐一次庄,引来京都翟府那对父子下场豪赌。
不管谁输谁赢,他珩王,都是赢家。
前面两次联合,珩王早就看出叶小七这个隐身人手段非常熟悉,跟他心里念想的那位老朋友,如出一辙。
除了那人的孩子,不会有人这么熟悉他那位老朋友的手法。
珩王第一个就想到了叶小七,那个在他府里偷摸着藏了三年的孩子。那个老朋友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翟崮当然不知道其中的关窍,只觉着事关重大,必须告知远在南部的父亲。
但想到父亲对他从来都是疾言厉色,从不相信他这个老二能有所作为,翟崮下意识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倒不如,自己想办法做出点成绩,也让父亲看看,我这个儿子,是个有能耐的。
他第一个想到了跟自己关系要好的镇北将军廖郅的儿子廖樊。
廖樊,表面吊儿郎当,跟翟崮要好,但只有他跟他父亲廖郅知道,他接近翟崮,是为了有朝一日两家对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大隋,有两大将军,一个是镇北将军廖郅,一个就是名声赫赫的翟军大将翟震将军。
原本双方势均力敌,但随着皇上的偏爱,还有翟震的雷霆手段。目前,在朝中呼风唤雨的,是翟震将军。而那镇北将军廖郅,已经被边缘化,活在翟震的阴影下,很是憋屈。
两人平日表面谈笑风生,私底下却是互相较劲,谁也不服谁。
翟崮喜欢走偏门,吃喝嫖赌一样不落,早就被父亲厌恶,这些朝中事务,他自然无法知晓。
那廖樊经常带人光顾他的赌场,让他收获颇丰,自然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兄弟。
廖樊从翟崮嘴里知道南部藩王珩王有异动,而且那翟二公子还有意跟他廖家联手,他怎会不乐意?
翟家既然抛出了橄榄枝,他廖家不介意接住,打不过,就先投其所好,未尝不可。
另一头的南部军营,程峻带回来的珩王准备偷袭的情报让翟震将信将疑。
但他知道程峻这人实在,对他也忠诚,不会随便拿个不靠谱的事回来禀报。
斟酌良久,翟震还是安排了应对策略。
他知道珩王这个人,一旦出手,必定是个大动作,不弄个人仰马翻,是不可能罢休的,他兵强马壮,你又暂时拿他没办法。说是藩王,实际上,他已经是真正独霸一方的王了。
排兵布阵,是翟震的拿手绝活,这也是他被称为常胜将军的根本,跟邻国作战,无往不利。
翟震做好安排,带着程峻几个副将,严阵以待。
翟震没有跟程峻提起他安排人杀掉叶小七的事,这对翟震来说,是个小事,无非杀了个不可靠的小喽啰,不足挂齿。
而此时,叶小七已经带着余庆回到客栈。
那些兵士经过一日一夜的吃饱睡足,一个个精神抖擞,等待叶大人发话。但叶大人悠哉悠哉,还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完全没有要带他们出去办事的意思。
入夜的客栈,悄无声息,大家已经吃饱喝足,再次安眠。
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只有叶小七知道,今夜终将不安宁。
寒风吹过枯枝黄叶的细碎沙沙声在无人声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让人忍不住往暖和的棉被里钻得更紧实,睡得更安稳。
叶小七没有上床,屋里黑着灯,她竖起耳朵,从那沙沙的风声里分辨其他声响。
她的客房在东头最后一间,从窗口看出去,就是客栈东边的围墙,出了围墙,隔着几棵两层楼高的树,就是附近的民宅。
夜里的民宅,比客栈还要寂静,连微弱的灯笼都不点一盏。
隔着窗,叶小七似乎能看到那靠近民宅的树枝桠上,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她的方向,她甚至觉得,自己正跟那人对视。
虽然黑灯瞎火,但她向来五感敏锐,他相信,那人也能感受到来自她的压迫。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叶小七没动,那人却忍不住调整了一下姿势。
叶小七眉梢一挑:哼!跟我玩,你还不够格!
那人终于按耐不住,这么长时间的蛰伏,他断定叶小七已经入睡,而他感受到的所谓压迫感,可能只是错觉。
那人悄声一跃,落在叶小七客栈的墙角。接着窝在墙角继续探听一番,叶小七屋里还是半点声息也无。
那人从小腿皮靴夹缝处拔出一把锋利的短刀,两眼紧盯二楼叶小七的客房,准备出击。
短刀出鞘的声音几乎微不可察,但哪里能避得开叶小七的双耳?
她突然破门而出,腾的掠过那人头顶,快速翻墙往民宅方向去。
民宅出去,是一不大的池塘,池塘边上,有一处空旷草地。
叶小七稳稳落在草地中央,回头,迎着追上来的杀手,两眼寒霜。
杀手不禁打了个寒噤,但毕竟是训练有素,很快主动出击,手持短刀,直往叶小七喉咙刺去。
叶小七往后倒滑几步,同时手心里往出一弹,一枚暗器“怵”的刺向杀手,杀手后仰躲闪不及,暗器“噗”的刺进他肩头。
一阵麻痛,杀手察觉那暗器带毒,居然忍痛一剜,将暗器跟周边的皮肉挖出,同时快速掏出怀里备用的纱布缠住肩头。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还警惕的防着叶小七的再次进攻。
叶小七冷冷盯着他,没有出声。
她的不声不响,再次给那杀手压迫感。在杀手眼里,眼前这人,比他还要冷酷隐忍,出手更狠辣。
到底谁才是杀手啊?
那杀手没来由的一阵绝望,却在绝望之余突然又出手,这次他不再近身肉搏,而是抽出腰间的软剑,一个抖落,软剑伸直,劈向叶小七。
“喝!还来?!”
叶小七迎剑而上,那杀手感觉不妙时,已经来不及。
叶小七侧身避开剑锋同时,手里往杀手脸上一扬,一股浓烈的药味在眼前弥散。
杀手眼睛刺痛,瞬间看不清近处的叶小七。他伸手胡乱抓了一把,似乎想徒手抓住叶小七,但频频落空。
杀手绝望怒吼:“小子,尽来阴的,还知不知道规矩?”
“规矩?”叶小七嘲讽出声:“谁赢谁就是规矩。再说了,你出来暗杀,本身就是阴招,有甚资格跟我讲规矩?”
那杀手抓人不着,肩头暗器伤处开始毒发,手上一软,手里的剑锋斜在地上,嘴里依然强硬:“动手吧。”
他的意思,让叶小七出手杀了他。
在杀手心里,这很正常,打不过,老老实实受死,绝不说一个怕字。
他们本就是跟死打交道的主,哪里还有二话?
叶小七脚上一踢,把杀手的佩剑挑飞起来,伸手接过,剑锋直指杀手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