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伊夫琳?罗德尼,皇后身边的侍女长,她看着哈西娜小姐长大,然后看着哈西娜小姐成为皇后,生下孩子。
她永远都在哈西娜身边。
她也见证了一位天真的贵族小姐成为庄严的皇后,再成为一位濒临崩溃的母亲。
小皇子去世后,哈西娜度过了痛苦的一段时间,即使她一直陪在皇后身边也无法给予她任何力量。
直到那个孩子到来。
如果不是亦安出现在伊夫琳眼前,她难以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人。
皇后如同得了良药,很快药到病除,前提是“药”要听话,规规矩矩地扮演好小皇子的替身,满足皇后的幻梦。
可假的终归是假的,只要一靠近,就会发现亦安与去世的小皇子并不相像。
小皇子脆弱,如同笼罩在玻璃罩子里精心培育的花朵,而亦安如同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
也许不太精美,但一定能抗得过风吹雨打。
人人都知道,可没有人敢戳破这场幻梦。
如同一场游戏,看谁先放弃扮演角色。
一年,两年,三年……
亦安还在宫廷里,不仅如此他还获得了其他皇室成员的宠爱,狠狠打脸那些赌亦安待不了一年就得灰溜溜滚回乡下的侍从。
看着皇后宫中其乐融融的场景,她有时候想,也许有时候扮演着,扮演着,假的就变成真的了。
可真的有这么容易吗?
亦安十岁生日时,伊夫琳看见亦安与皇后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争吵。
十岁在奥尔森帝国是一个极具代表性的年龄,在贵族中一向要大办,还要去神殿祈福,更何况是皇室。
皇后将已逝小皇子所有的爱投注在亦安身上,是以想要在亦安十岁生日时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邀请国都中所有的贵族,还要请神殿的神官为亦安赐福。
可亦安不愿意。
她能猜到亦安为何不愿意。
那个孩子一向对贵族印象不好,贵族轻视他,贬低他,将自身的优越毫无保留地投注在那孩子身上。
再加上亦安一向抗拒出宫,是以他拒绝了皇后的提议,他说简简单单的就很好。
可一向宠爱亦安的皇后铁了心地要让亦安享受这场盛大,代替已逝小皇子。
亦安的眼神有些受伤,他叹了口气,伊夫琳以为他会再一次的妥协,如以往一般。
但这次没有。
“殿下,需要宴会的不是我,而是你。”
亦安一语道破了皇后所藏私心。
皇后很受伤,不可置信地看着亦安,“安,我是为了你好,这场宴会之后,没有人能看轻你。”
“看轻我?”亦安苦涩地笑了一声,“那么殿下,我应该以怎样的宴会主角的名义参加宴会呢,是以乡下贵族小儿子的名义,还是代替殿下小儿子的名义,殿下你真的希望我代替小皇子的位置吗?”
皇后后退了几步,好似没有力气支撑,扶住了沙发,然后怔怔地看着亦安,“我是为你好——”
亦安毫不留情地打断,“真的为我好,难道不应该是希望我生日当天开心吗,可是殿下这样做,我并不能开心。”
“你不开心?”皇后眼眶发红,“你有什么资格不开心,你穿着华丽的服饰,戴着最昂贵的宝石,吃着最丰盛的美食,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如果不是我,你还只是乡下一个不受重视的孩子,你不过是伽洛的……”替身。
皇后说不下去了,她触及到亦安受伤的眼神,最后两个字怎么也说不下去。
一个十岁的孩子听到这样过分的话,应该哭闹,应该崩溃,应该愤怒跑开。
可亦安没有,他只是红了眼眶,然后将头转到一侧,不再看向皇后,然后声音略带哽咽地说道,“殿下,我会还给你的,我把一切的都还给你。”
说完他就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的侍女不敢抬头看他,琳没有低头,将亦安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十岁孩子已经有了大人模样,偶尔透露出一丝有别他这个年龄的成熟和懂事。
亦安走后,皇后在房间里枯坐到月光洒落,从头至尾,伊夫琳都如同一个沉默的摆件默默站一旁陪伴着皇后,一如往常。
很久很久,她听见皇后开口了,“伊夫琳, 我是不是做错了。”
伊夫琳不知道皇后所说的做错是指什么,是指刚刚的争吵,还是指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留下亦安。
她不知道,也无法回答,只能淡淡开口,“可惜今年的苹果酒了。”
皇太子殿下寻了适合小孩子入口的苹果酒,皇后一向很注重亦安的健康,所以命人将酒收好,只有在亦安生日或者庆典的时候才许他喝一点。
酒只会越放越香,可再香的酒等不来能够品尝它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啊,可惜了。”皇后低低的声音响起。
一场属于亦安和皇后之间的冷战波及了整座皇宫。
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伊夫琳。
两位当事人都沉默不语,平常却又反常。
亦安还是一如既往地上课,练习剑术,吃饭,玩乐,骑马遛狗,可他不再像往年一般兴致勃勃地提起自己即将到来的生日。
皇后待在宫殿闭门不出,没有人敢去打探。
生日会如约而至,当天晚上皇后没有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