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不到半刻钟,士兵就吐露了情报。
所有感觉都变得过度敏感的士兵,似乎连一点小伤口都会感到强烈的痛楚。
而且,因为痛得挣扎,皮肤被地上的石头刮伤,又会感到疼痛。
就算一直忍耐疼痛,阿格尼的刀子也会马上划过来。
因为这样,士兵很快就疲惫不堪,阿格尼一拿出平常的止痛药,他就立刻扑了上去,以换取情报。
于是,得到的情报主要有三项。
第一项,是兰斯洛特的哥哥……?潘德拉贡家老三这次盯上兰斯洛特的理由。
虽然早就知道,但答案是“这是个除掉碍事者的良机”。
兰斯洛特也经常这么想,兄弟……尤其是下面三个兄弟,都觉得彼此很碍事。
潘德拉贡家有四个儿子,其中长男侍奉?艾欧尼亚王家,今后的地位也稳如泰山。而且,继承家业的是长男。实际上,他也有继承家业的能力,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问题是下面三个儿子。
包含兰斯洛特在内,三个兄弟将来都没有家可继承。
潘德拉贡家的继承人以外的男丁,代代都率领骑士团立下战功,获得艾欧尼亚王家赐予爵位,借此出人头地。不过,那当然是立下战功才能获得的。
就算现在魔物猖獗,也不是只要和魔物战斗就能获得爵位。
条件都一样。不如说,因为魔物猖獗,战士的需求量增加,竞争率也大幅上升。
需要的是巨大的功绩。
必须立下任谁都不得不认同的巨大功绩,才能获得地位。
但是,能获得巨大功绩的机会,当然不可能随便出现。
在这样的状况下,还有其他两个立场相似的人。对兰斯洛特、对两个哥哥来说,彼此都是竞争功绩的对手。这样的对手当然是越少越好。
原本就感情不睦,所以没花多少时间,就开始考虑要如何除掉彼此。
或许,名誉、地位、将来都无关,原本的感情不睦才是原因。
第二项,兰斯洛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盯上的?
答案是大约一个月前。
但是,兰斯洛特回想一个月前左右的状况,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那么,哥哥为何突然开始行动?答案是得到了契机。
根据士兵所知的情报,似乎是有人向兰斯洛特的哥哥提议,问他有没有杀掉兰斯洛特的打算。
那个人恐怕是在血海中战斗过的那个女密探。
第三项,关于兰斯洛特的哥哥联手的对象。
很遗憾,关于这点几乎一无所知。
除了女密探去和对方交涉之外,士兵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这也是理所当然,不过幕后黑手应该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该怎么办呢?”
兰斯洛特叹了口气,仰望天空。
如果只是兄弟之间互相耍计谋,那倒还好。兰斯洛特只要小心,或是有机会就反过来陷害两个哥哥就行了。
但是,这次的敌人似乎在兄弟之外。
魔虫。
未知的可怕存在,一直让兰斯洛特耿耿于怀。
“很难想象向哥哥提议的本人,会因为被魔虫寄生而发疯。至少,如果知道会发疯,应该就不会被寄生了吧。”
“……你是说,他是被某人寄生的?”
“这么想应该比较妥当。因此,至少[能够取得魔虫的某人]盯上了?潘德拉贡家的老三与老四。”
就阿格尼所知,魔虫不是牺牲生命就能制造出来的。
就像露娜牺牲自己,制造出占据阿格尼身体的魔虫一样,应该需要某种牺牲……例如施术者自己的性命与肉体之类的。
由于必须使用禁咒,魔虫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取得的东西。
“这件事的根源似乎很深。考虑到对穆鲁特的侵略,应该可以确定与魔物有关……真棘手啊。”
“虽然你这么说,但看起来很开心啊。”
然而,虽然话中带有沉重的意味,兰斯洛特甚至露出了笑容。
阿格尼这么问,兰斯洛特嗤之以鼻地回答:
“顺利的话,就能找到魔物的头目哦?怎么可能不开心。打倒的敌人越强大越好。因为打倒那些小喽啰,根本算不上功绩。”
“魔物的头目”,听到这句话,阿格尼也双眼发亮。
“原来如此。这不错啊。”
虽然理由不同,但两人的目的都是杀掉魔物。因此,彼此都露出了笑容。当然,不是那种温和的笑容。
“……那么,关于更进一步的情报,看来只能直接逼问哥哥了。这么一来,下一个目的地就是索尔堤纳了吧。”
兰斯洛特轻蔑地看着脚边失去意识的士兵,这么喃喃自语。
……虽然士兵不知道重要的情报,但泄露了一个今后的线索。
潘德拉贡家老三滞留的城镇是“索尔堤纳”。
索尔堤纳位于穆鲁特的东北方。距离这里不远。徒步的话,大概五、六天就能抵达。
因为城镇位于从王都通往圣都的街道途中,只要走到街道上,途中也不用担心住宿。
“索尔堤纳啊。真好。如果是那种城镇,就能补充药品了。”
正如阿格尼露出阴暗笑容所说,索尔堤纳就是那种城镇。
虽然位在圣都旁边,或者该说,正因为位在圣都旁边。
索尔堤纳是沉溺于享乐,与黑暗为伍的城镇。
那么,既然已经决定好下一个目的地,就快点休息吧。兰斯洛特在营火旁铺上外套,正打算躺下时——
“……喂,你在做什么?”
“脱衣服。”
阿格尼正在脱士兵的衣服。
“这我知道,我问你为什么脱衣服。”
兰斯洛特强烈地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么一问,阿格尼若无其事地回答:
“因为我要穿,我不想一直维持这副模样。”
仔细一想。
阿格尼至今仍处于除了血与破布以外,身上什么都没穿的状态。
话虽如此,脱下他人的衣服穿在身上,怎么想都脱离了伦理道德。
要是阿格尼现在这副模样出现在街道上,很有可能被其他旅人误认为魔物而遭到攻击。就像现在衣服被脱的士兵看到阿格尼的模样后,陷入半疯狂状态一样。
然后,很容易就能想象到,届时在旁边的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随便你……”
兰斯洛特将眼前的士兵与自己放在天秤上衡量,无力地这么说道。
那天晚上,阿格尼负责守夜,但没有发生任何事,两人就这样迎接了早晨。
在微凉的早晨空气中,兰斯洛特醒来后,发现周围起了一点雾,杂草被露水沾湿……在熊熊燃烧的营火上,大块的肉正滋滋地喷出油脂。
“……那是什么?”
豪爽的光景与清爽的早晨光景很不相衬。不过,不难想象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猎到的。”
原因当然是阿格尼。
仔细一看,附近放着像是鹿的毛皮。看来他把鹿解体了。
“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啊。”
“可以吃哦。”
兰斯洛特的食量不大,但也不算小。对他来说,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大早就把整只鹿腿拿来烤。
不过,反正也没有其他食物,只有吃肉或不吃肉这两个选项。
而且,不管有没有食欲,身体都是靠食物构成,靠食物在运作。用剑战斗的人,不能疏于进食。
兰斯洛特不情不愿地用小刀随便削下烤肉来吃。
“好困。”
阿格尼一边吃着肉,一边沉重地眨着眼。虽然他的吃相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困意。
“不死之身也会想睡觉吗?”
兰斯洛特有些意外地问道,阿格尼缓缓点头。
“因为除了身体会再生以外,其他地方都跟普通人类没两样。”
“你最好要有自觉,你的感觉也跟普通人不一样。”
阿格尼没有反驳兰斯洛特的挖苦,只是点点头,又开始打起瞌睡。
“……吃完就睡一下吧。虽然我想在傍晚前抵达街道旁的某个旅舍,但稍微小睡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不,不用了。”
“那你能用这种状态当我的盾牌吗?”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当过你的盾牌……”
阿格尼很明显地困了。
毕竟除了昨天战斗完后昏睡了一会儿以外,他都没有好好休息,就一路来到这里,当然会累积疲劳。
“……总之,我现在还不想睡。如果要睡,我想等到了旅舍再睡。没问题的,虽然有点困,但还不至于动不了。”
不过,阿格尼不打算在这里睡,理由并不复杂。
“因为会做噩梦吗?”
兰斯洛特以既非担心,也非轻蔑的眼神看着阿格尼问道。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断定。
“嗯。”
阿格尼像是要逃避那道视线般别开目光,小声地肯定。
“这样啊。算了,既然你不想睡,那也无所谓。不过你可要工作哦。”
“嗯,我知道。”
兰斯洛特没有多说什么,这点让阿格尼很感激。
没有什么比随便担心自己更烦人的了。就这点来说,兰斯洛特的对应方式让阿格尼很满意。
“反正,最糟的情况下,你可以当我的挡箭牌。就算你再怎么笨,也是不死之身的人类。就算只是站着不动,也还是有用途的,魔物中也有会射箭的。”
……只不过,之后补上的多余话语,阿格尼就不太能接受了。
就这样,肉吃完后(大部分都是阿格尼解决的),两人准备出发。
“话说回来,这个人要怎么办?”
阿格尼指的是昨晚拷问的士兵。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药的副作用,他到现在都还没醒。
“解开绳子放了他吧。反正既然已经吐出情报,他也回不了原本的巢穴了。如果他想逃到离?潘德拉贡家够远的地方活下去,那也无所谓。”
“这样啊,我知道了。”
阿格尼虽然经常变得跟尸体没两样,但他不喜欢其他人也变成同样的状态。虽然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掉有必要杀的人,但除此之外的人,他尽可能不想杀。
因此他没有特别反驳兰斯洛特的决定,反而为了表示同意,解开士兵的绳子。
“好了,走吧。”
弄垮营火熄灭后,两人各自迈开步伐。
朝向像是街道的方向。
目的地是索尔堤纳。而今天的目标是傍晚前抵达某处的旅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