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浔阳城内,有一道教名山,备受瞩目。
白流萤忽然想起这件事来。
市井热闹,她闲庭信步地在街上游荡着,心里头却在盘算,回去定要向司徒里里好好讨论一番。
顾十里给的香料,到底有什么独特之处,他说的特制秘技,看看司徒能不能研究出来。
走着走着,却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她脚步一顿。
一颗小石子儿滚落于地,再侧头一看,路边上上有一孩童手中正握着一把作案工具。
见她看过来,小孩做了个鬼脸,顺带呸了一声。
白流萤只觉莫名其妙,她惹着他了?
哪来的死小孩儿呐?
“呸!妖怪!”
他说着,又朝她扔了颗石子儿。
不由分说。
“妖怪?”
她微微歪头,凝起眉峰,很是不悦。
可那小孩儿似是没注意到她神色的变换,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我娘说了,穿得好看还长得好看的,都是妖怪,一看就喜欢到处害人!”
他这样说着,很是得意地扬起下巴,又抛出一颗石子儿。
他说话声音并不算小,已有不少目光向这里聚拢了。
白流萤点着头无语笑笑,一步步向那孩子靠近,却满脸慈爱,而后蹲在他身前,舒了口气:
“好孩子,你娘是从哪儿听说的?”
“我不告诉你!”
他别过头,趾高气扬:
“除非你给我钱!”
娘说了,别人有事找他帮忙,得给钱才行。
“是吗?”
她又呵呵一笑:
“那你要多少钱呢?”
她皮笑肉不笑,手附上他的脖颈。
周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不是李大婶家的娃吗,这又是惹着谁的麻烦了?”
“这哪知道,瞧这位姑娘面生的很。”
“是外地来的?”
众口喧腾,白流萤置若罔闻,慢慢收紧手中力道,依旧笑眯眯的。
“你娘为什么要这么对你说呢?”
他有些喘不过气了,这才知道害怕。
眼看就要被提起来,他连忙去抓她的手,眼泪也很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哎呦这可不得了了!”
“还不是李大婶平日里给惯的,这回可踢到石头了!”
路上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但也有人劝白流萤松手,莫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娃娃计较。
她依旧不理,连眼神也未给他们半分。
“说话!”
她眼神忽然犀利,也的确将那孩子给吓唬住了,这才着急忙慌地说着:
“城西……城西有家药铺,里面的……里面有个人,不…里面有只妖怪!”
他哆哆嗦嗦的,有些吐字不清。
见她依旧不松手,便又指了指方向:
“就在前面不远!”
“他说的,是那位叫俞尘的大夫吧?”
“什么大夫?是妖怪!”
“呸呸呸!”
听旁人言,这孩子所说不假,应当是真怕了。
“真听话。”
她挽唇轻笑,松开了手。
本欲起身离开,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小孩子跌在地上委屈地抹着眼泪,见那本该走的人又回过头,便又被吓住。
白流萤面露祥和,将地上的石子捡起,再一颗颗地砸向他。
一颗不剩。
而后,又笑道:
“好玩吗?”
她拍拍手,这才心满意足地拂袖扬长而去。
那小孩在原地嚎啕大哭,可却无人上前安慰。
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顾十里不禁感慨。
连小孩儿也要欺负一番,她这是本性暴露了?
摇摇头,又跟了上去。
直至那小孩儿口中所说的药铺。
此地的确围了不少人,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白流萤跃上房顶,看见了庭院中的情况,众人围观的,的确是一只妖怪。
一只十分孱弱的妖怪。
他穿着朴素的绸缎长袍,却如神都三月金柳枝,于风中斑驳,于苦日煎熬的浮生喘息。
皮囊的确是不错的。
“亏我以前还专门为了他日日来此,结果竟是妖!”
“谁不是呢?呸!真晦气!”
不少女子唾骂着,很是懊恼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
虽骂得很凶,却也没人敢真正上前去动手,毕竟,那也是只妖。
可见他不曾反抗,连句辩解也没有,行事便愈发得寸进尺了。
他们指责着,无一人怜悯,更无一人阻拦半分。
其中骂得最起劲的,莫过于那位叫李大婶儿的了。
她见此,摇头叹息。
以偏概全,鼠目寸光。
行医治病,即便为妖又如何,未行伤天害理之事,何至于此?
人妖非同根,世代不相容。
眼前之事,似乎是在嘲笑自己。
嘲笑自己往昔几千年的努力是多么可笑又可悲。
不仅是她,那些为了天下大同,人妖共生所做出努力和付出的人,都是多么的愚蠢。
罢了罢了,来都来了。
她涌起灵力,化出一只妖兽,跃到众人眼前,一声嘶吼将他们吓退。
蜂拥而逃,杂乱无章。
顾十里见此,又刷新了他对白流萤的认知。
别的修士,那是想方设法地除妖卫道。
可这位倒好,不仅要护一只妖,还要残害百姓。
绝,真绝。
见人已差不多被吓走,她这才离开房顶,来到那人身侧,同时收了法术。
“俞尘?”
她淡淡开口,看着他。
“姑娘认识我?”
俞尘缓缓起身。
她摇头。
“那为何帮我?”
她没说话,只是抬手一挥,将大门紧闭,又寻了院中一个石椅坐下,又道:
“大夫?”
“你……”
他微微皱眉。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无故出手相助,目地何在?
“既已在人族之地寻了个好营生,又为何要自曝身份?”
他不语。
“我若想害你,又何必费心去救你呢?况且,你觉得我还能从你这儿得到什么?”
他良久沉默,敛眉复又看她:
“我并非有意暴露真身,是被人暗害,这才……于人前失态。”
他轻声细语地说着,透着一股委屈与憔悴。
“那你不去找凶手?”
“找到了又如何?”
已没什么重要的了,有人想害,那便害吧。
好生奇怪。
白流萤瞧这妖怪,身体虚弱已到了极点,还是靠妖气强撑着。
“姑娘既是修道之人,为何帮我?”
“这个嘛……”
或许是她善心大发?
“是不是有什么所求?”
“也不是完全没有,你本为妖,又为何要来此行医?”
他一天天救的,都是些什么人呐?
还不等他回,门外又有了动静。
“夫人你还去这里做什么?那个俞尘可是个妖怪啊!”
一对夫妇于门前拉扯,那女子手中挎着个篮子,正欲敲门。
“可是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哎呀还是快走吧!”
那男子不顾她的请求,急急忙忙地想要将她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