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她刚才不小心从椅子上翻了下去,好像撞到肚子了。”葛云雀将萝珊放下,此刻已是满头大汗,后背也一片濡湿,她抓紧时间把病情阐述,拉着医生为萝珊做检查。
“着急忙慌什么。”医生倒是冷静,白色帘子一拉,为萝珊做检查。
葛云雀在外边等候,浑身都止不住发颤,这时才发觉两条腿跟找人借来似的,一点儿不听使唤,她用力锤了锤,稳住了没十几秒,又乱颤起来。看样子是累得不行,她抖着腿找了张排椅坐下。
这卫生院她也算是熟客了,路过的护士给她倒了杯水来,自来熟的搭腔:“又是谁伤了?”
葛云雀内疚道:“有个流浪汉不小心把萝珊给撞地上了。”
“那应该伤的不重,你别担心。”护士安慰几句,随后忙着给其他病人调整输液瓶去了。
等了会儿,听见帘子被拉开的声响,葛云雀估摸着是检查完了,赶紧起身过去,萝珊依旧躺在监察床上,一张脸上失了血色,看上去格外苍白。
“有小产的症状,现在病人身体比较虚弱,要躺着静养一段时间,切记不能提重物或者劳动,更不能剧烈运动。”医生摘了口罩,叮嘱道:“多吃点补气血的东西,你可不能喝酒了,也不能太劳累。”
愣了几秒钟,葛云雀快速道:“萝珊,恭喜你,你要当妈妈了!”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儿,没想到竟然会检查出有孕,见萝珊也一脸懵的样子,恐怕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有身孕了。
见萝珊还愣着,医生忙道:“这姑娘还没反应过来,你这都有两个多月了,怎么一点儿没感觉到,上次月事没来,也不往这儿想想。”
初次有孕,医生给萝珊科普了很多关于怀孕的知识,并且还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了些宣传手册给她,让她和丈夫有空多看看。
萝珊被撞的不算严重,需要多休息,医生建议她这几天先请个假,回家休息几天别上班的。
“我等你的红鸡蛋吃!”怀孕生子乃是人生一大事,医生很高兴地扶着萝珊送她出门。
不过这位新妈妈的反应并没有预料之中的激烈,甚至有些神色复杂,葛云雀在医院见有外人在,怕问多了被人听见,就什么也没说,一直走到街道上,她观察着萝珊的脸色,等没什么路人的时候,才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这话她说的有些冒昧,先前两个人才因为赵知味的事情闹了矛盾,关系还没和好,开会的时候也是公事公办,要不是查今天见到的那个流浪汉身份,她恐怕不会主动和萝珊搭话。
但既然已经和好,葛云雀不是个端着的人,索性就直接问出来。
“没有什么顾虑,你看错了。”萝珊挤出一个笑容,她伸手抚摸着小腹,此刻里边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月份太小,没有任何的动静,可她好似能够感知到那个小生命。“我没事儿了,先回去吧,那个流浪汉的身份还没查明白呢。”
她这话一出,葛云雀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流浪汉说的话乃是哈萨克语,不知道是哪一个部落的,怎么跑到废弃石粉厂了。
葛云雀道:“我发个消息在村友圈内问问,没准儿就有知道的村民。”
自从有了村友圈后,村子里有个什么大事小事就尽管发上去,不少村民都乐得在上面讨论,不仅是住在本地的村民,还有不少在外务工的村民,大家都格外关注村情。
远在千里之外的上海。
花市开张,莱勒木一早就出门闲逛,天气云蒸霞蔚,加上百花齐放,美不胜收。
他逛了没多久,便遇见了一个眉眼生得很深的青年男人,端着一盆白色君子兰与他擦肩而过,游人众多,一挤,两人肩头互撞,青年没端稳花盆,那盆白色君子兰一下子碎了。
泥土四散,君子兰的根都露了出来。
“你这人怎么没长眼,连路都不看吗?”来人指着面门骂道。
莱勒木摆手道:“实在是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这花很贵吗?”
“自然是很贵了,你不知道兰花无价吗?!”青年碎碎念,拉着莱勒木的胳膊不让他走,非得要讨要个说法,周围的游客见状议论纷纷。
有为莱勒木说话的,也有看热闹的。
“这位小哥,你这兰花只是个普通风雨兰,野地里多得是,又不是真正君子兰,顶多赔你一个花盆价就是了。”
“我看倒未必,养花之人都爱花,待花如亲儿,你要是杀了他亲儿,能只赔一点钱?”
“笑话!花就是花,狮子大张口也不怕闪了舌头。”
……
“打住打住!我也没说要他赔个天价,你们别乱开腔。”青年见人多嘴杂,莱勒木也不似个坏人,他找路边小摊贩讨要了个塑料袋,几下把地上的花泥拢了拢,碎花盆、花根连带着一块儿丢到塑料袋里,脏手搭在莱勒木肩头,“走吧,找个安静地儿喝杯。”
莱勒木看了看肩头上的手,略一皱眉,倒是没反对。
那青年自我介绍道:“江湖兄弟都称我‘一寸衫’,你叫什么名儿?”
“莱勒木。”莱勒木拱了拱手,他觉得这个青年身上的江湖气很足,怪不得会叫这个诨名,没想到在这一线城市还能遇到这样子的人。
一寸衫带着莱勒木左拐右拐,竟然来到了一处酒吧,他应该经常来,酒保认清脸后熟稔地打招呼。
“衫哥,又带人来了。”
“又是你小子在这儿,快给哥来几瓶不要钱的酒。”
“不要钱的酒可没有,便宜的麦芽啤酒倒是多得是。”
“快上一扎。”
一寸衫嬉皮笑脸地带着莱勒木找了个座。
莱勒木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自来熟的人,好在他酒量不错,并未将端上来的一扎啤酒放在眼里,只是内心依旧有警惕心。
他问:“你那花要赔多少钱?”
来上海的时候莱勒木带了些存款,租房子押金一付,再加上预留的生活费,手头上并不宽裕。
“都是兄弟,老是提钱做什么。”一寸衫突然变得好说话了,他开了瓶啤酒放在桌面,见莱勒木神色认真,眼珠子一转,笑着道:“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这兰花就跟游客说的没差,就是普通的风雨兰,你要是觉得砸了我的花过意不去,下次去野外郊游的时候看见了就顺道帮我挖一根回来。”
把那瓶酒推了推,“就是开个玩笑,你不会当真了吧?”
莱勒木“呵呵”笑,接了酒。
如医生建议的那样,萝珊请了几天假回家修养身体,库兰一家人听说妹妹怀孕后,立马采买了些补身体的珍贵补品送了过去,她母亲还特意从草原过来去夫家看望。
葛云雀觉得险些害得萝珊小产,心里内疚,买了不少东西送过去。
许多曾经受过萝珊照顾的村民也都有所表示,其他值钱的东西没有,补血的大枣倒是多得是,还有村民特意送了一小盒补气血又不上火的红参。
“嚯,你们是没瞧见,我送东西过去的时候屋里都堆了好多东西,怕是要吃上一段时间了。”徐漫得知此事后,觉得众人都有所表示,单自己一个人没出血不像样子,就买了些补身体的送去。从萝珊家回来后,就忙着和葛云雀她们说八卦。
葛云雀打哈哈道:“都是大家的一番心意。”
徐漫笑了笑,没继续深入这个话题,随后想起了什么,问道:“你那个朋友,还住在你那儿没搬走?”
她说的是白袅,自从和阮舒扬闹分手搬到葛云雀那儿住下,就没有要搬走的意思,葛云雀觉得都是好朋友,就没好意思提。
“还没呢。”葛云雀把流浪汉的事情发到村友圈后,有村民说了几个线索,她约好人聚在一块儿,准备带着流浪汉去赴约,此刻那个流浪汉就在他们这儿。低头看了眼时间,“小杨带着人去洗澡换衣服,怎么半天没回来?”
徐漫示意她别着急,“你也看见了那个流浪汉身上多少黑泥,恐怕搓澡的大爷要忙活一段时间了。约的什么时间,等不及了就发消息给那个村民,说晚点过去。”
“没事,时间还早,我就是随口问问。”等待的时候,葛云雀给自己找点其他事情做,她想起莱勒木之前说的乐团招聘,上网搜了搜,跳出许多条关于那个大剧院乐团的网页消息,她一一浏览,在没有话题的时候,能看点跟他有关的东西也算是种乐趣。
徐漫端着保温杯去接水,从她旁边经过,扫了一眼网页,笑骂道:“你个没出息的,怎么看起招聘信息了,难不成是想跳槽了?”
一回过神来,要跳槽也该是找和专业相匹配的工作,怎么还看到乐团招聘了。
葛云雀心虚地点击关闭,然后掩饰性咳了声,“哪儿敢啊,不小心点到的。”
“快进去,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遇见你这人,头都大了,烦死了%……”噼里啪啦的声响,门被人推开,原来是小杨带着那个流浪汉回来了。
一进门就告状,“漫姐,看我这手!”
“咋了这是。”徐漫上前一看小杨摊开的手,两只手心都发红了,掌纹都泡涨了,看样子在水下待的时间不短。再看葛云雀捡来的那个流浪汉此刻已经是修剪过头发,小杨懒得等他直接让理发师剃了个寸头,再买了身衣裳,看着倒是体面多了。
小杨把人往里一推,让流浪汉坐下,抱怨道:“人太脏了,洗澡池子都不让进,最后我求爹爹告奶奶的,找了一家民宿让我俩进去,我亲自给他搓了半天污泥,手都快废。”
不仅如此,这人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了,一身污泥堪比胶水粘上去的,他起先搓了半天都没起沫子,后来用热水泡了十来分钟,再打了些香皂,这才能搓泥团了。
“他说话我是一个字也听不懂,我说话他也听不懂,最后没办法,我就给他打手语,是手脚并用才给他洗干净,又换了身衣服。”小杨说到激动的时候,简直是坐也坐不住了,站了起来,指着那流浪汉道:“后来洗干净澡,我带着出去剪头发,理发师一举剪刀,他就吓得不行,直往椅子底下钻,把理发店里另一个顾客的宠物狗吓坏了,一人一狗对骂起来,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跟那狗过不去……”
光是吐槽的话,小杨能说上个三天三夜不歇息,他遇见这人真是倒了霉,肯定是过年回家祭祖的时候没认真,所以开了年就倒了大霉。
“早知道我老爸让端着猪头去祭祖的时候,我就不推辞了,不然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小杨在那儿长吁短叹。
“对不起啊,都怪我刚才没陪着你一块儿去,辛苦了,要不然这个月我帮你值班。”听他这通抱怨,自然是吃了极大的苦头,葛云雀心中过意不去,主动提出要帮忙值班作为补充。
小杨赶紧摆手拒绝,他就是个碎嘴子被折磨烦了多唠叨几句,不是真的想借此讨要些好处。“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葛云雀还是纠结,徐漫见状便做主让她抽空请客吃饭,这样皆大欢喜,既能联络同事之间的关系,又能偿还小杨帮忙的这人情,省得葛云雀心里不安。
被三人忽视的流浪汉坐着坐着,忽地情绪激动起来,指手画脚的,嘴里叽里咕噜说了好长一句话,可惜葛云雀几人都听不懂,反倒被他弄糊涂了。
“你们看吧,就是这样,我是一点儿听不懂他说什么。”小杨可算是找到盟友了,他对付这人已经有了主意,过去拍了拍流浪汉的手掌,给他拿了几颗糖吃,这就乖乖听话。
葛云雀满脑子疑惑道:“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就激动起来了,该不会是听懂我们当面蛐蛐他了吧……”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得多尴尬,要是传出去他们几个人就真成了‘大嘴巴’,村民还怎么看待他们几人……
徐漫觉得不尽然,顺着这流浪汉的视线看去,正好是对着葛云雀的电脑屏幕,她走过去一瞧,把鼠标往上划动,竟然是之前葛云雀的聊天助手,有张照片。
等看清照片后,流浪汉情绪又一次激动起来,像是认出这人身份。
徐漫也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指着葛云雀道:“好啊你,我就说你刚才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