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应该能够确定它是谁的。”
老太太缓缓地说,“从窗台上跳落的人的脚印往往有前重后轻的痕迹,喏,你来看一看,就是这样。”
“我们的窗台有一米左右,算一算,你来试着看看,这个脚印的清晰度能够显示出它的主人大概有一百五十斤重。”
她像是老师在教小学生写字一样,“我们一起来目测一下它的长度,好的,脚印的主人有一米六十七左右的身高,比我要高很多呢。”
“这种泥土告诉我,他是岛上的人,并且已经很久没有到岛以外的地方去过了。”
“可以说,它应该是属于坠楼的年轻人的。”
“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怎么看不出来?”
红鼻子保安瞪圆了眼睛,“这种脚印哪有那么清楚?”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清楚的脚印,你甚至不一定能看出它们是脚印。”
老太太姜黄色的眼睛虔诚地看着他,“孩子,脚印和犯罪是一样的,它们不会光明正大告诉你一切,这需要你细心的观察与分析,当然,还需要良好的视力。”
周齐和其他游客默默地看着。
看着这个看起来无比幼稚的老人平静地发表她的言论。
没有一个插话。
周齐很怀疑,周围的人和他一样处在云里雾里。
老太太走到窗边,像树袋熊一样做出向上爬的动作,然后假装跳进屋里。
“按照你的说法,嗯,我觉得你的说法很符合逻辑。”
“强壮的小伙子从窗户到屋子里,没错,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可怕的刀。”
“他看见放在床头柜上的首饰,感到非常高兴,于是他首先走向那边。”
老太太像是沿着脚印在向那边走,但所有人真的在短毛的地毯上看不到一点痕迹。
“他将首饰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又走到床边,把行李里的东西统统翻了出来。”
“他感到非常遗憾,因为并没有他喜欢的东西。”
老太太露出失落的表情,“是的,他只拿走了几件首饰,因为他对钱包里几千元的钞票都不感兴趣。”
“这怎么可能!”红鼻子保安喊道。
“然后这个无欲无求的小伙子忽然间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内心的冲动,他对所有眼前的物品都充满了仇恨。”
“于是他紧握着锋利的刀,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捣毁了,撕烂了所有能撕烂的东西,他把所有的家具都当成自己的仇人,勇敢地和他们搏斗。”
老太太笨拙地比划着,就像自己手里有一把刀:“他最终用十地将刀插在了柜子的门上,给了柜子致命的一击,让它留下了一个深深的伤口,你们可以看到,就是这个。”
她指了指柜门上的一个洞,然后突然转过身面向所有人,“就在这时候,我们那位可怜的女士走了进来。”
“刚刚我问过隔壁的孩子们,他们昨晚上都没有听到尖叫声,所以我可以说,这个可怜的女士吓呆了,连叫都叫不出来。”
“于是她径直走到屋子的正中间,忽略了拿着刀的强盗,只是转过身来面对着门的方向。”
“她就这样等待凶恶的年轻人从她背后走到她的对面,等他把刀刺向自己的脖子,然后如愿以偿地倒在地板中央。”
老太太并没有停止这种荒谬的言论:
“杀了人的小伙子很害怕,他匆匆地跑向窗台,在跳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空,于是造成了这样的惨剧。”
“表面上看这的确很符合逻辑。”
她自言自语的点头。
“这哪里符合逻辑啊?这……这……”
小丑保安的表情更像小丑,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也许你们会觉得我叙述的过程有问题,也许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她微微弯下腰,拾起女士的手臂,“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时间上的错误。”
“岛上的条件有限,我想如果城里的警察能够尽快赶到这里,事情的矛盾所在就会很快显现出来。”
“好的,孩子们,根据僵硬程度和尸体状况,我可以初步断定,这个可怜的姑娘大概是在昨天夜里十二点以后遇害的。”
“你们有去看过楼下的小伙子吗?不幸的年轻人,他在昨天夜里九点多就摔断了脖子。”
周齐听到人群中有不少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也不想自己吓唬自己,但他真的无法遏制自己任意驰骋的想象:
一个尸体,一个脖子被怼进胸腔里的尸体,在午夜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提着尖刀,走过他的房门前,走上了吱嘎作响的楼梯,敲开了这个房间的门,一刀刺穿了开门人的脖子……
杀人的尸体……
杀人的尸体·…·…
周齐觉得自己背后冷汗直冒,仿佛现在还在楼下的那个尸体又阴森地站了起来,在向他走来……
“哦,不要害怕,孩子们,虽然我信仰宗教,但我并不相信死尸能够自由地活动,因为那样殡仪馆的人会遇到很多麻烦。”
老太太天真地说,她轻轻转动着手里的大佛珠:“不过我相信这个事件本身远远比尸体杀人要更可怕。”
“那么……”
人群里有人沉不住气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发挥你们的想象力,孩子们。”
矮胖的老人温和地说,“为什么房间会这么乱?为什么没有尖叫?为什么这位女士会面向门倒在地板中央?为什么门开着?为什么走廊的垃圾桶里有写着红字的碎纸片?”
“这是一个很直白的事件,作案的手法也很简单,只不过忽略一些巧合和细节,就会使它变成一个难以找出凶手的案子。”
她微笑地环视着所有人,然而所有人只是傻傻地注视着她。
“好吧,我来分析一下人们正常的心理,这种心理你们应该很了解,不要忽略它。”
她做了一个开门的动作,“如果你打开门,看见一个拿着刀的陌生人站在门口,你会怎么做?”
“尖叫对吗?不,有一些人遇事很冷静,不喜欢尖叫。”
“但如果不是及时关上门的话,几乎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半步。”
“继续想象,我们此刻处于高度戒备状态,要是这时那人举起刀冲过来,我们一定定不会呆站着看他。”
“正常人会躲闪,或者用手臂来挡,因此作为一个罪犯,他最好下手的地方并不是细细的脖子,而是目标比较大的部位,比如说肚子或者胸膛。”
“我相信凶手并不是因为异常爱好刺别人脖子的感觉,也不是因为迫不得已必须要刺这个部位。”
“他之所以选择这么做,是因为他能够做到。”
“难道说·…是个职业杀手?”周齐心惊胆颤地问。
“哦,孩子,你应该知道中国并不像美国,发达到职业杀手满街跑的地步。”
她和蔼可亲地说,“我再进一步解释一下,比如说,你在刷碗,你妈妈正在旁边切萝卜,你会担心她忽然举起菜刀把你当成萝卜的一部分切下去吗?”
“我们可以想到,这位可怜的女士也没有过类似的担忧,她信赖身边的人,她是在毫无戒备的状态下被人残忍杀害的。”
“我已经说到这地步,没有人想要承认自己的罪行吗?”
“警察就要来了,自首的话也许会减轻刑罚。”
老人缓缓地磨动着佛珠,耐心地注视着所有人,善意而悲伤地说,“在邪恶的道路上,杀人者也是被杀者,没有人能够平稳地走下去。”
“我已经给了你机会,如果你不愿主动承认自己的罪行,只好由我将昨天晚上的事情讲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间,这个幼稚可笑的老太太渐渐变成了主角。
“有一对夫妇,他们欠了一笔钱,并不是我们所想象的打麻将欠下几百块钱,他们欠下了一笔巨款。”
“讨债公司的人已经收钱办事,开始找上他们,因此在长久的压力下,夫妇两人决定到别处去散散心。”她温和地说。
面色苍白的丈夫猛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杀猪人。
“不……不是……”
杀猪人毛茸茸的嘴唇慌乱地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