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霓偷偷往她哥那里觑了好几眼,都快粘他身上,谈屿臣无聊翻着杂志,头没抬,懒声道。
“有话想说?”
“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姐姐的品酒会马上就要到了,她承诺宴会上我要弹奏一曲的,消息都放出去了,总不能让客人铩羽而归吧?”
谈屿臣睨着她,认真思索了番,“有点道理。”
“那我——”
“那就住到宴会的前一天。”
他话里一锤定音,明显不能再讨价还价,谈霓气死了。
“你重色轻妹!只知道去哄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把我一个人晾这,你当心我告诉姑父!”
九州娱乐小报跟踪功夫一流,偷拍到谈屿臣陪同唐柠进了某高档俱乐部。抓拍那瞬间,她倾身贴着他脸侧,似乎落下了一吻。
谈屿臣没回应,但更没拒绝。
这些报纸每天都会送到医院供谈霓解闷,她自然看到了。
谈屿臣问,“你的教养呢?”
谈霓也觉得不三不四那句话说错了,但此刻被谈屿臣诘问,她认定他就是偏袒,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那衍之哥哥这次回来嘛?我前段时间给他发了好多邮件,他都没回我?”
她心思都快写脸上了,眼巴巴的。
谈屿臣简直没眼看。
很明显许衍之这厮对她就没什么意思,她还上赶着,当哥哥看到妹妹这副便宜样,能有什么好脸。
他觑着她,要笑不笑的,“真要我帮你问啊?”
他每次这样笑准没好事,谈霓连忙摆手:“不了不了。”
谈屿臣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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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孟九轶收到谈霓的酒会邀请时,莫如月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有空回一趟孟宅。
“谁给的?”莫如月看到她手中的邀请函。
“谈霓,就是谈家四小姐。”
孟九轶说下周谈家别院举办品酒会,谈霓邀请她去参加。
女儿交到朋友,莫如月替她高兴,她拉孟九轶坐下。
“妈想问问你,陈家到底是什么情况?外面众说纷纭,那晚你和他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九轶没说话。
“信不过妈妈?”
孟九轶看她眼下有淡淡的乌青,这几天因为这件事情估计没睡好。
以前的她可以做到狠心不理,但那晚在谈屿臣那里自取其辱后,这几天她不止一次去想莫如月当年的境况。
有些事情换位思考后,就没办法做到心硬了。
她说去酒吧陈萧然想对她做不轨之事,碰上了谈霓见义勇为,后面陈家被连根拔起,或许也和这些事情有关。
更多的孟九轶没说,比如谈屿臣叫人废掉陈萧然时,她也被迫旁观。
“陈萧然在国外名声坏透了,是个以玩弄女孩子为乐的烂人。”
“难怪!”
莫如月手都在抖,说难怪冯岚要给她介绍婚事。
“怪妈没有本事,我当时还觉得奇怪,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想到你。
但有一次就有两次,她这次不成功,我怕她把怨气攒到下一次来算计你,何况听说谈家四叔去老太太跟前求情,她已经从南亚岛回来,难保不会把这股气发泄到你身上。”
孟九轶低眸不语,想让冯岚身败名裂其实她有很多办法,但都没法让谈家不受牵连,所以一有萌芽,都会被谈屿臣扼杀在摇篮里。
她不由得有些眼酸,老天真是不公平,连冯岚这样的人都能找到靠山,哪怕多次作妖都有人护她无虞。
想到此不由自主对谈屿臣怨恨更深。
“如果她真的打算用婚姻再次算计你,倒不如你自己找个可靠人品好的人,离开了孟家,至少没人再在这上面打你的主意。比起对方家财万贯,我更宁愿他是个尊重你,事事以你为先的人。
莫如月突然想起来,“对了,妈还没问过你,这么多年有没有遇到过喜欢的男孩子。”
被问得太过突然,孟九轶睫毛不受控制颤动,下意识道。
“没有。”
“这么多年都没...”
“真没有!”
孟九轶不愿意聊这个,“女人不是只有嫁人这条路,如果为了转移苦难踏进婚姻,把男人当成托付,只会掉进更大的陷阱!”
她话里太意有所指了,莫如月低下头没说话。
孟九轶咬住下唇软肉,觉得自己说话是不是重了。
“你手怎么样了?”
莫如月道:“早好了,小伤而已,你给妈妈的药都擦了。”
小伤。
孟九轶看着她的手,五个手指关节都已移位,上面都是茧,这是常年替人按摩导致的。
外人都夸赞冯冉胸怀宽广,不仅接纳丈夫的小三和一双儿女,接回孟宅好吃好喝待着。
可没人清楚,走进不属于自己的阶层圈子,得吞针。
莫如月轻抚摸她的脸蛋,“这么多年,还在生妈妈的气?”
气什么呢?
气父亲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父亲,气她为什么要不明不白跟着孟父;气明明在外过得也行,为什么要半道带她回孟家;更气有了孟城之后,她对自己的忽视。
气最需要妈妈的时候,她不在。
孟九轶曾以为这种恨早在心里生根发芽,但亲情是让人很讨厌的东西,哪怕用尽所有意识抗拒,本能都是想要靠近。
孟九轶看着她,问出了这么多年想问的,“你有没有想过,即使当年嫁个普通人也能过得不差。”
一段沉默横亘进来。
莫如月叹了口气,“小九,我知道你一直心有芥蒂,但生活有很多需要我们妥协的东西。”
她说最初孟父和她才是光明正大,他们从校园认识,都准备要迈进婚姻殿堂,孟父承诺娶冯冉只是还恩情,几年之后保证回到正轨。
可她并没等来那天,相反冯冉还有了身孕。
“那个时候妈妈快三十多,已经没有后路了,嫁给普通人意味着挤公交住楼房,为了点买菜钱和人争得头破血流,我不愿意让你们生下来去过那种日子,至少现在我们得生活,是平凡人绝对没有的。”
什么生活?
是明知道孟父是个靠不住的男人,还是义无反顾跳进这个坑里。
是每个月都得去伸手要钱;还是她每天必须得去伺候孟太太;是日复一日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
这个圈子她们根本融不进去。
孟九轶想问,是不是不用跪着,也能活。
孟九轶没有说话,莫如月摸上她的脸,“妈妈对不起你,我只要一想到当年你最需要我的那天,我却不在九州,就心如刀绞。”
突然听到她旧事重提,有一瞬间的心慌涌上来让孟九轶眼前眩晕。
莫如月也不敢多提这个,眼神带着哀求。
“妈妈给你道歉,已经这么多年过去,别不理妈妈了,好不好?”
她老了。
孟九轶现在才发现,昔日容光焕发的女人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她心头盘踞着恨意的参天大树好像随着年复一年,早已枯萎落叶。
她帮莫如月把泪抹掉,什么都没说。
莫如月走后,孟九轶收拾东西想要离开孟宅。
每次回来都搬一点,整个房间都快被她搬空了,她这次打算带些书走,抽到书架第二层时,某本杂志也跟着掉在地上。
孟九轶低头一瞧,随之愣了愣。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从她肩膀斜照上脸蛋,源源不断的热度漫进胸口,留下无所适从的紧缩感。
其实,莫如月刚才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时,她撒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