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高悬的牛皮纸上,朱方正的画像被风刮得猎猎作响。
画中眉眼被刻意描摹得凌厉,
却与守城官兵面前低头缩肩的卖货郎判若两人。
官兵踹开又一个瘸腿流民,靴底沾满泥污,骂骂咧咧道:
“瘸子都不要放过,好好检查,都给老子睁大眼睛!”
舟山渔村的海风裹着咸腥味,将晾晒的渔网吹得猎猎作响。
朱方正头戴斗笠,青布短打的衣角沾满泥浆,正蹲在码头石阶上擦拭佩剑。
剑身映出他紧锁的眉峰,忽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叫骂声:
“这腌臜世道,连渔网税都要翻三倍!”
转头望去,正是阮小三、阮小四兄弟。
阮小三缺了颗门牙的嘴气得直哆嗦,唾沫星子随着骂声飞溅:
“狗官说什么朝廷要剿匪,老子出海打渔的船帆都被割了半幅!”
阮小四脖子上的鱼骨坠子晃得飞快,
一脚踢翻脚边的破筐,鱼虾蹦跳着落在泥地里。
朱方正起身拱手,斗笠檐下的眼神微微闪动:
“二位兄弟,别来无恙!”
阮氏兄弟先是一愣,随即大步上前。
阮小三拍着他肩膀,力道大得让朱方正踉跄半步:
“方正兄弟!你回来啦,你这腿脚是……”
方正长时间走路奔波,受伤的腿脚旧伤复发,开始一瘸一拐。
话音未落,朱方正突然踉跄跪地,
额角青筋暴起,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行商途经青岩县,被贪官勾结山贼抢了财物。”
朱方正咬牙吐出每个字,右手死死按住膝盖,骨节泛白,
“那山贼头子一棍子砸下来,我这腿就废了……”
他说得艰难,喉结滚动,眼神中满是绝望与不甘。
阮小四已将酒葫芦硬塞过来,酒液溅在朱方正手背上:
“鸟官没一个好东西!前些日子我们交渔税,
那狗官竟说要充作平贼银!
平的分明是我们这些讨生活的百姓!”
阮小三重重拍着大腿,震得棚顶茅草簌簌落灰:“
不瞒大哥,东山府亮山的宋河宋寨主广发英雄帖,邀天下豪杰共聚义旗
我们正要上山投奔,大哥若不嫌弃,可同去!”
朱方正眼底的精光:“只求两位兄弟,能容我这废人讨口饭吃。”
夜色深沉,渔船的船舱里油灯昏黄。
朱方正正要闭眼歇息,舱门突然被推开,月光裹着个颀长身影闯进来。
那人折扇轻摇,目光如炬,在朱方正身上扫了个来回:
“听闻阮氏兄弟新收个瘸腿义士,倒让吴某好生好奇。”
“吴永?!”
阮小三噌地起身,酒葫芦 “当啷” 掉在舱板上
“您不是在江州教书吗?怎么……”
吴永指尖轻叩桌面,发出 “哒哒” 声响
“梁中书的生辰纲三日后过黄泥岗,
这泼天的富贵,阮兄弟不想分一杯羹?”
他说着,从袖中抽出张泛黄的布条,上面画着蜿蜒山路与红圈标记。
阮小四狐疑地接过布条细看,朱方正已压低声音:
“狗官,那可是民脂民膏堆砌的不义之财。”
他目光扫过四周,在兄弟俩耳边低语,
“若能劫下,既解百姓燃眉之急,又可壮大势力,
我愿同去!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义不容辞。”
船舱内,烛火摇曳。
吴永铺开黄泥岗地图,朱方正指着山道:
“押送队伍约十五人,为首军官谨慎多疑。
我们需这般……”
他边说边比划,从选点埋伏到诱敌之计,条理清晰。
吴永抚须点头,不时补充细节,
两人一唱一和,将计划打磨得滴水不漏。
“只是这军官生性多疑,酒水怕是难入他口。”
吴永皱眉。朱方正却胸有成竹:
“放心,我有办法,只需要我和阮氏兄弟,演一出好戏!”
三日后,黄泥岗的松林在烈日下泛着焦香。
朱方正扮作枣商,与阮氏兄弟、刘唐等人隐在树荫里。
远处传来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十余辆推车缓缓驶来,
车上红绸包裹的箱笼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疼。
烈日炙烤着黄泥岗的碎石路,朱方正头戴破草帽,
肩头搭着汗巾,挑着两坛 “透瓶香” 晃晃悠悠走来。
粗麻布衣早被汗水浸透,却衬得他眸光愈发清亮:
“卖酒咧!透瓶香,十里飘香!”
吆喝声惊飞树梢蝉鸣,远处十余辆推车正缓缓驶来,
车上红绸包裹的箱笼在阳光下泛着刺目光芒。
朱方正心中一紧,握紧扁担的手心渗出薄汗,余光瞥见松林中阮氏兄弟的衣角微微晃动。
官兵们本就被晒得口干舌燥,听得吆喝便围了上去。
“站住!哪来的酒贩子?”
为首军官猛地勒住缰绳,铁枪 “哐当” 横在他胸前。
朱方正吓得浑身一抖,酒坛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军爷饶命!小人是往东京送酒的,实在走不动道……”
“哼,东京的酒?”
军官眯起眼,鹰隼般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转,
“既是贡品,本将就尝上一尝。”
朱方正却死死护住酒坛,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使不得!使不得啊军爷!
这酒是给太师府上的,小人有十个脑袋也不敢。”
这话反而勾起了军官的疑心,他冷笑一声:
“藏头露尾,前后矛盾,喊着卖酒,
为什么又说是贡酒不卖,莫不是有诈?”
“小人不敢。”
杨制使在旁边看的明白
知道对方是害怕当兵的白吃白拿
才拿话匡自己这边的人
自己可以理解
毕竟很多当兵当官的这样做
让百姓畏之如虎。
“算了,押送生辰纲要紧,不得饮酒。”
杨志下了命令,几个官差不得满腹嘀咕的回到了队伍里。
话音未落,林中突然窜出阮氏兄弟。
“哟!终于赶上了,热死我了,老远就闻到酒香了!”
“这酒这么卖。”
阮小三边拿扇子扇风边问道。
“不卖不卖。”
方正坚持的说道。
阮小三晃着酒钱袋,故意提高嗓门,
“我们兄弟买酒解渴,可与那些吃白食的官兵不一样。”
“卖,卖,卖。”
方正演的活活像一个见钱眼开的小商贩。
收下钱开始打酒。
阮小四掏出一两银子拍在酒坛上:
“我和那帮穷当兵的不一样!洒家有的是钱!”
“几位好汉,就是大气。”
方正一阵彩虹屁
拉高踩低官兵。
官兵们顿时炸了锅,几个汉子撸起袖子就往前冲。
“好你个家伙,瞧不起谁呢?
给我来一斤好酒。”
说完,将银子拍在他的货架上。
“既是贡品,本将就尝上一尝。” 军官端起酒碗,眼神阴鸷。
朱方正暗自松了口气,却见对方突然抽出佩剑抵住他咽喉:
“不过本将还有个法子验酒 —— 你先喝!”
四周空气瞬间凝固。朱方正望着寒光闪闪的剑锋,喉结艰难滚动。
朱方正心跳如擂鼓,面上却挤出谄媚笑容:
“军爷好眼力!这酒配小人的枣子,绝了!”
递枣瞬间,他悄悄将解药含在舌下,仰头饮下酒水,辛辣混着药味直冲鼻腔。
辛辣酒液混着蒙汗药滑入喉咙,他强撑着保持清醒,笑道:
“军爷这下放心了吧……”
古代的毒药解药哪有电视剧说的那么神奇
要么无色无味,要么慢性可控制发作时间
其实都是扯淡。
药效渐渐发作,他眼前开始模糊,他却咬破舌头,死死盯着官兵们端起酒碗。
官兵早已忍耐不住,端起大碗,酒液入喉,军官咂咂嘴:
“味道倒是醇厚。”
待药性发作,官兵们东倒西歪瘫作一团。
朱方正被冷水泼醒,与吴用对视一眼,长舒一口气。
阮小三竖起大拇指:“方正兄弟,这戏演得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