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珰一行三十人全被安排在城主府住下。这城主府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般华丽,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县衙的府邸,没瞧见一点捞着的油水。
“将军,这地方不正常。”
萧珰被安排在了城主居所隔壁的那一间,晨锐在他身边低声说着。
“嗯,这人有问题。”萧珰随意看着屋内的陈设。没什么特别的,东西都很旧。一眼看过去不如滇阳城里一个银两稍上等一点的小客栈,四周虽然不华丽,可是很干净。
“这屋子应该整理的很匆忙,一眼看上去什么都像是被人用了很久的样子,可是墙壁四角的蜘蛛网大概得结了有一年多了。是故意做出一副有人生活了很久的样子。”萧珰拨弄拨弄桌子上摆着的风铃,手上还套着轻甲,没有摘下来。
“还有五角蛇。”他看着箱柜边摆着的一张蛇皮卷子说着,“在西狛,五角蛇是圣巫的信物,被神赐福的人才配使用。”
“这个大周的一城之主成了个被西狛神明赐福的人,屋子里摆着的不是蛇皮就是蛇骨,你说这事算什么?”
晨锐看了桌柜上已经有些发的油润的蛇骨,莫名的生出一股恶寒来。
这油润,应该是总会被人抚摸把玩才发出来的像是宝玉的润泽。把这样的蛇骨就这么放在外边,的确有些瘆人。
“我猜,这个人,跟那个什么玄王,脱不了干系。安王殿下不知道沛城这番状况,估计也是他搞的鬼。”
沛城本就鱼龙混杂,而且十分潮湿,如今刚刚春三月,墙角就已经出现了不少青苔。比起沛阳这边更要湿润不少。
安王身子最怕阴寒,也怕潮气,自然是会少到这般地界亲自探查。而派来的人,估计不是被收买,就是被这个五角蛇悄悄弄掉了。
“把消息传回滇阳,细说情况告知皇上。”萧珰对着晨锐下命令道。
“切莫打草惊蛇,把该拿下的都做的干干净净,入夜之后先去那个什么玄王的地方探探。”
*
“五角蛇?”
萧皖坐在宫中庭院新安置的小桌案旁边。皇帝今日总是来凤仪宫坐着,嫌弃以往的那个小桌太小,座椅也不舒服,如今下令全部换了一套新的。
“嗯,你兄长传话来的。”嬴畟坐在萧皖身边,今日的皇帝没穿成往日的那一身玄衣,而是一套月牙白色的交领外袍。
一身新月的莹白色瞧上去很是有仙气儿,而耳垂上反而带了两只血红的珊瑚耳坠。
金丝扣着火红的珊瑚,一眼瞧上去就不是凡品。皇帝很喜欢,这是萧皖送的。
“西狛收买了沛城边郡?”萧皖思索着,看着面前萧珰的亲笔手书,抚了抚上边的字迹。
“沛城很可能做了点中朝不清楚的勾当。”
“可如此动静,安王殿下会毫无所知?”
安王殿下自然是贤明的,若非身子撑不住心中的志向,怎么也得去争一争这高位。
“依我猜测,边郡早就已经不安分多年了。”嬴畟耳坠晃晃,水蓝色的眸子瞧着萧皖,眼中充盈着如他身上的那一份暖意。
“‘五角蛇’不只就他这城主一个。”他说着,用腿撞了撞身边的沉思的那人。他上身靠近了她耳边,在她耳边轻轻低语着。
“从沛城蔓延开始,上上下下,大概爬着的全是五角蛇。”
萧皖听着嬴畟凑近了的耳语,眉头紧皱了几分,心中忽然缩紧了一下。
五角蛇。
似龙,蛇形,无足。筑巢快,繁衍多,弥漫四处。
如果按照嬴畟的意思,那么整个沛阳,除去安王亲卫,剩下的每一个算的上官职的人,都是五角蛇。
“可如此情况,为何以前从未发觉?”萧皖以往只打仗,对与各封地和列国之间的关系了解并不多。
“朕猜测着,从先帝开始,沛阳就已经开始受西狛暗中侵袭了,只是有人帮忙遮掩,外界了解不清罢了。”
萧皖听着嬴畟解释,沉下眸子思索着。
西狛要动沛阳,谋策了可能有几十年。而在这几十年里,分明有大周国库空虚难以反抗的时候,为何不趁虚发作打周朝一个措手不及?而是非要等着嬴畟把一切都安定下来,过了这第四年才要现在动手?
“所以,皇上接安王回来,是因为要对沛阳动手,以防伤及殿下?”
“嗯,差不多吧,”嬴畟点了点头,“西狛动作频频,大概是要起战事了。”
“沛阳如今沦陷,如果西狛真要动手,那就是长驱直入能直接打到西外城边。所以,皇上才派了兄长平乱?”萧皖说着,看了看身边今日格外好看的那人。
今天皇帝好像很不一样,可是又说不上如何不同。嬴畟今儿这一身衣裳,的确能让萧皖看的入神,再加上前两日在姚妃面前那一番对白之后,皇帝就更粘着她了。
“但,西狛如何敢直接动手,就算真能打到环城,也不可能胜得过大周。现在动手闹出这些动静,根本不是为了打仗吧。”
她说着,因为思考之间不断互相轻轻捻着,时不时在桌案上轻轻碰碰。一边思索一边说着。
嬴畟看她这副模样心中柔软了几分,他往前倾身,身子靠在了她身边。皇帝今日不似往日那般滚烫难耐,体温虽然高些可还算在正常的范围,没有随着天气变暖一直发热。
“嗯,娘娘聪明。”他靠在萧皖身上,侧头看着她。
“西狛这么不安分,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西狛有躁乱,南边也有悄悄的转移着动作,这一次事情估计不会简单,是非要摩擦出战乱了。”
耳垂被人捏住了,皇帝被捏的轻轻一抽气,不怎么舒服的哼哼了一声。
“皇上想赶在南疆动手之前先对西狛出兵?”萧皖明白了嬴畟话中的深意,对他开口说道。
“拿下沛城,就能顺势从沛城连穿五座城池一直到西狛边郡。”嬴畟用手在桌案上描画着沛城周围的轮廓,一边指着一边对着萧皖说着,“西狛兵软的很,一路破到王都根本不算难事,甚至,能直接穿到皇宫城下。”
“皇上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萧皖看着嬴畟一副了然于胸全部明了的样子,挑了挑眉。
“自然是软弱啊,否则我母亲贵为西狛最尊贵的圣女,如何就被这么送到大周和亲了。”他低下了眸子对着她说着,情绪藏不住的低落了几分。
萧皖看他这般,倒也没再开口,只是伸出手放在了肩上的那颗脑袋上。
“无碍,早该放下了。”嬴畟摇摇头,在那只温凉的掌心里蹭蹭,他伸出手,把人抱住了,随后脑袋离开了她的肩头。
他侧过身子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下巴抵在了她耳侧。
“何况,我打的第一场胜仗就是打西狛,彼时我并不成熟,兵法行的并不是全无纰漏。但就这么个不算及格的发兵,一路从边郡打到了西狛中城。甚至,伤亡都很少。”
“西狛一直软弱,现在也一样。”
耳垂上的珊瑚有些刮在了她耳侧,萧皖躲了一下。她想着过往西狛的动作,回忆着这个把不太熟悉的外族。
“为何皇帝这般笃定西狛毫无变化仍旧软弱?”萧皖侧头看看身后的人,开口问道。
风吹过,萧皖看着那一只小珊瑚摇摇晃晃的有些晃眼,而海一样的蓝色发深了点,好像要把人吸进去。
那人看着她,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萧皖看着水蓝靠近,没有闭上眼睛。
他又凑到了她耳边,这一次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廓。
“娘娘,下次记得闭眼。”他对着她耳边吹了口气。
萧皖被这有些发烫的气息刺了一下,不过没躲。她没理皇帝调戏似的话,接着问着刚刚的话。
“皇上,现在可是在谈正事。”指尖推了推耳边的脑袋,才刚刚推开点,就被人抓住了手。
嬴畟在她指节亲亲,轻轻咬了一个小牙印。
“娘娘猜猜?”他笑了笑,蓝色愈发浓郁,让人瞧着能沉溺进去。
“五角蛇....”萧皖看着他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呢喃着想着信件传来的消息,把它们和自己过往知晓的信息串在一起,寻找着关联。
“娘娘果然聪明。”嬴畟听着萧皖重复的话,笑着开口了。
“他们不清楚罢了,既然西狛能有如此本事让沛阳沦落,那难道我大周就没有吗?”
“西狛,如何就没有我中朝藏匿出的五角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