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昀仍是那副平静淡然的模样,她侧身堪堪避开千回所化之剑气。
“你在蓬莱试过,应该知道你的剑气伤不了无辜之人吧。”
千回当然记得,剑气所过之处,蓬莱弟子无人因剑气受伤,连道划痕都无。
她不禁自嘲一笑,这世间她能所伤之人,竟唯郁忱一人而已。
偏偏是她最不想伤的人。
偏偏是她最想护之人。
璧昀歪了歪头:“你不怕再被我断一次?”
千回曾问过郁忱,璧昀如何断的剑,得到的只是郁忱的摇头,他也并不知晓。
所以秉持着不知者无畏这句话,千回竟未犯怵。
她未唤出剑体,只是以剑指再劈了数剑,带起金光与风缠绕席卷,从四面八方直直扑向璧昀。
虽然不会被剑气划伤,但是璧昀并不想被剑风裹挟,所以也会躲避。
只是她的姿态非常淡定从容,一身白衣翩然,袖边云纹竟如同活了一般飘散。
眼见着璧昀暂时顾着躲避,千回立即运起准备好的术法。
她近期特地钻研的术法,本想用在自己身上,却没想到别有用处。
随着她的手势变幻,金光从她指尖离去,光芒骤然大盛,化做一张金色的网从后往前,片刻便包绕璧昀。
璧昀微微蹙起眉,立即以灵力为引,意图顺着纹路切割破术,却骤然顿住了手。
她顶着刺目的光,专注凝视,微微眯眼间恍然发觉,竟是瞬移术。
千回保险起见,决定送走璧昀,断剑之源尚未可知,她不能冒险。
而郁忱此时又被压制太过,这个状态显然不可能立即恢复,还有失控风险。
送璧昀离开才是上策。
真是可笑,反被璧昀打了个猝不及防,如今一打照面倒要将目标送走。
千回咬牙撑着瞬移术,只需要努力坚持一瞬,就能送璧昀离开,就可以短暂地解除这困境。
对方的身影已经逐渐模糊,但千回却听见一声轻笑从一片光中溢出,短促而兴奋。
“正合我意。”
千回心中警铃大响,她立即往后撤退,但一道白色的丝带却比她更快,仿佛是早有准备,片刻之间便缠绕上她的四肢手脚。
她被固定在空中,下意识旋转以身为剑,以自身剑气切割丝带。
却恍然间感觉到有什么腥甜的气味弥漫在丝带之上,让她片刻恍惚,竟觉得被寒风刺骨一般。
下一刻,那宽大的白色丝带就如同桥梁,迅速将瞬移术法的金色光芒绵延,彻底包裹住了千回。
这丝带上有可以传递术法的咒术!
千回硬生生被完成的瞬移术拉扯进去。
眨眼之间,两人已经彻底从空中消失,再无踪影。
郁忱猝然抬头,只能感觉到千回的气息从他身边消失,遍寻不得。
他心头骤然一空,一时间也顾不得压制沸腾的邪气,堪堪咬下舌尖,一滴心头血落下,即刻就化为红色丝线,从他心口蔓延而出,遥遥连向远方。
变故突生!
浓郁的魔气裹挟着罡风片刻直至,一道人影从弥漫的红色雾气之中显形。
来人身着一袭色如鲜血般靡艳的衣袍,未见任何修饰。
她的黑发披散并未束起,在风中凌乱飞舞,隐约间遮掩了她的面容,却遮不住她眉眼之中的戾气。
来人直接狠戾地攥住郁忱的脖子,生生将他按在背后的魔界封印屏障之上。
“好久不见啊,君珩仙君。”
郁忱堪堪抬眸直视面前之人,奇怪的是,他并不认识对方。
只认出了她眉间一朵血莲。
是代表魔君的印记。
他曾认识的那位魔君是位男身,看来魔界已是易主。
那位魔君此前不满足于魔界地域偏僻,大肆鼓励魔界使用邪门歪道,汲取修士修为,妄图扩充地界,屠戮无数。
被修仙门派合力镇压,尤以郁忱为首,将魔界下了封印。
仙界超脱世外,早已不管它界之事,却公然占据大片灵力,遥遥在上,激起民愤自是必然。
奈何只有魔界敢于挑战,但手段过于残忍,而且连人界的修士都没打过,最后被按在地上摩擦。
最终导致魔界的资源彻底紧缩,现今更是丁点都无。
在强者为尊的魔界,易主确实必然。
沧翎死死掐着郁忱的脖子,将脸贴近郁忱,红色的瞳眸微微眯起:“高高在上的君珩仙君想必是认不得我这个小喽啰的。”
“我可是时时刻刻念着你呢。”
她原本不过是魔界最弱的魔罢了,并非纯种魔身。
一群人修不成仙,便入魔报复世间,导致魔界血种不纯,甚至名声也越发难听。
而她就是最被鄙视的魔与人所生的杂交种。
原本日子就难过,上任魔君更是窝囊废,魔界越发萎靡,而她就更被欺压,不知差点被多少魔生吞。
好不容易混成个魔君,手底下尽是一些老弱病残,朝着她嗷嗷待哺,真是把她给气笑了。
若不是郁忱,那些所谓的修仙门派,根本赢不了。
都是因为郁忱!
郁忱即使被死死攥着脖颈也无点慌乱,他沉下了眸,数道邪气便冲出,逼向沧翎门面,嘶吼哭嚎的邪祟撕扯着对方的衣襟。
沧翎被迫松了手抵挡。
郁忱不想恋战,千回不在,他很焦躁。
他顺着红线准备直接施咒瞬移,下一刻却眼睁睁看着红线在他面前寸寸断裂,连带着他脸上的血色也尽数退去。
能斩断这条线的,唯有珺璟剑气。
沧翎正站在他的面前,勾起唇角:“短时间内用了两次心头血,你如何再用?”
“只要你打得过我,我就告诉你,珺璟剑灵在哪,如何?”
她微微掀起眼皮,瞳眸之中红光流转。
郁忱饶是再不清醒,也明白了关窍。
对方是在拖时间,她们的目标从来不是郁忱。
而是千回。
郁忱垂下的头缓缓抬了起来,浅淡的瞳眸彻底被黑色的邪气弥漫包裹,彻底无光,如同最为寂静的深渊。
他毫不犹豫地以邪气为刃,在左手手腕划了一道血痕,鲜红的血缓缓滴落,伴随着越发多的邪祟从中挣脱而出。
郁忱本想再划一道,却在半道堪堪收了手。
血沿着他苍白的指尖落下,缠绕着邪气,越来越越多。
不可以,不能失控。
不能杀沧翎。
他还要去救千回。
他微微歪了歪头,无数记忆再次翻飞汹涌,联合着邪祟撕扯着他的脑海。
最终彻底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