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锥不等文帝开口,已经跪下来,颤声说:“老臣儿子犯了人命案,老臣有罪,罪该万死,请皇上处决,不管是杀是剐,老臣绝无怨言!”
谢长治眸光掠过一丝讶然,范锥竟然不为儿子求情?这可是他的独子!
文帝看向范瑞:“你可认罪?”
范瑞道:“我认罪,没错,人是我杀的!”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还有不可思议。
杀人要偿命,古来今来,但凡杀人者,哪怕证据确凿,都咬死不认罪,希望能拖延时间。
没想到贵为侯门公子的范瑞,竟然连分辩的话都不说,直接直接认罪了。
他是一心想死吧?
真要想死,也要考虑家族吧!
世代清誉的平南伯府,出了一个杀人犯,门楣蒙羞啊!
而谢长治,眸光凝住,显然,范瑞认罪认得这般干脆,又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很清楚,雪儿并非范瑞所杀,但他却认罪了,到底葫芦里藏着什么药?
张大人一听,范瑞认罪认得干脆,正中下怀,他马上上前,趁机把范瑞定罪了:“皇上,既然范瑞认罪了,那臣便把他带回京兆尹府,签字画押,按照大齐律例,杀人者,不管王孙公子还是黎明百姓,一律处斩!”
文帝朝张大人摆摆手,示意他勿急。
因为范瑞认罪爽快,让他起了疑心。
他本来就是一个多疑之人。
他问范瑞:“为何要杀人?”
范瑞道:“皇上,这名歌女叫雪儿,善歌舞,会弹一手古筝。我心悦之,明知道父亲不许,也偷偷找了所宅子把她收起来。她自称是凉州人氏,我一直深信不疑。本来今日在太子府参加春日宴,忽然想起遗漏了玉佩,便回去取,谁知道发现她在家竟然穿着漠北服饰,我一惊之下询问,打探出了她竟然是漠北人氏。我大齐素来与漠北是死敌,故而起疑问,在逼问过程中,不慎把她杀死。”
谢长治听到这里,瞳孔猛地睁大,以震惊的眼神看着范瑞,他的内心开始慌乱了。
范瑞为何知道 雪儿是漠北人氏?要知道,这个自己一手培养的死士,哪怕是严刑拷打,都会守口如瓶,绝不叛变!
范瑞含着泪,继续说:“皇上,我错手杀死了雪儿,罪该万死,请皇上按大齐律法处置,我绝无怨言!”
文帝听完,脸色沉沉的,看不出喜怒。
他问张大人:“范瑞说的可属实?”
张大人压根就没想到这个死去的歌女,居然跟漠北有关系,超出了他的认知,他语气有些迟缓,说:“皇上,臣接到报案,说平南伯世子范瑞杀人,想着先把人抓回来再细细审问,所以,对于这个死者的背景,臣还需要细查......”
谢长治接话道:“皇上,范瑞说这个雪儿是漠北细作,如果真的是漠北细作,他和其生活多时,只怕已经在言行间泄露了很多军情机密了,毕竟范家负责大齐战马照顾料理。”
文帝脸色一变,谢长治这话戳到他害怕之处了。
范锥看着文帝的脸色,知道生性多疑的文帝起疑心了,如果他安排人查下去,只怕范家要惹上大麻烦了!
“皇上!”突然之间,一个官员越众而出。
众人看过去,原来是大理寺少卿陈大人。
这个陈大人素来与范锥关系不好,在政事上意见不同,互有攻击。
只怕他要找范瑞麻烦了。
果然,他一开口就说:“皇上,根据大齐律例,如果范瑞真的收容漠北细作,泄露军情,罪不可赦,臣请处死范瑞,再诛范家九族!”
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这陈大人想必恨极范家了,趁机落井下石,诛九族也太狠了。
没想到又有一位大臣出列,原来是兵部侍郎郑大人,他奏请严查此事,不能放过范瑞,还说范家跟楚王谢长泰关系甚密,极有可能楚王知情,也请严查楚王。
谢长治一听到这里,本来挂在嘴边的微笑立刻消失,心里大叫郑大人凑什么热闹,严惩范家就严惩范家,牵扯到楚王做什么!
范锥吓得簌簌发抖,连连磕头说:“皇上,此事跟楚王无关,此事就是犬子之罪,他杀了人,怎么惩治他都可以,但不能牵连楚王,楚王什么都不知道!皇上,犬子喜欢女色,这个全京城都知道,肯定是有人投其所好,故意安排这个歌女接近犬子,想从犬子身上套取信息,进而牵连楚王,这可是司马昭之心啊!郑大人!”
范锥跟着悲愤地看着郑大人,大声质问:“你平日跟我不对劲,我念在只是想法不一样忍了,但现在你攻击楚王就是不对!把楚王搞下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范锥的大声质问,让文帝的脸上肌肉扯动两下。
本来杀个歌女,顶多定个死罪,一般不会牵连家族;现在涉及到细作,跟范家不妥的政见对手竟然趁机落井下石,诛范家九族?
事情这般巧合,会不会是故意设计的?
要知道,当年的文帝,做皇子的时候,就被人这般陷害后,幸好后面洗脱罪名。
如今事件重演,不得不让文帝起疑心了,莫非他们的目标是不是范家而是楚王?
楚王如果被搞下来,那么是谁得益?
太子?晋王?
文帝阴沉的目光投向谢长治。
谢长治心头一跳,父皇这眼神他太熟悉了。
一瞬间他就做了决定,上前道:“父皇,郑大人这般说,未必有点捕风捉影。儿臣认为,此事肯定跟二哥无关。请父皇明察。”
文帝沉默着,大殿上鸦雀无声。
空气凝重得如同石头,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口上。
良久,文帝终于开口了。
“范瑞杀了人,理应处斩,但事出有因,且因为对方身份存疑,既然这样,死罪可免,活罪难恕,剥去现有职务,杖打二十大棍,永不得录为官员;范锥教子无方,念在主动认罪认错,罚半年俸禄。”
范锥和范瑞一听,这是鞭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啊!
两人赶紧磕头道:“谢主隆恩。”
陈大人不忿了,大声道:“皇上,就此放过范瑞?”
文帝道:“怎么,陈卿家质疑朕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