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死讯
蓝田镇坐落在洛河下游，这里的水势汹涌澎湃，湍急异常。
与洛河镇那段平静温和的洛河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洛河历经数百公里的奔腾咆哮，到了此地，因地势变缓，形成了一片广袤的冲积扇平原。
蓝田镇便在这片肥沃而又充满生机的河流沉积平原上拔地而起。
起初，蓝田镇是为了给洛河下游那些往返于黄河流域与黄土高原的旅商们提供一个中转歇脚的地方。
在蓝田镇的码头上，停泊着一些造型小巧的冲击艇，以及破旧却坚实的渔船，这些船只便是蓝田镇居民赖以生存的根本。
镇上的人们大多以捕鱼为生，而那个所谓的风水先生郭言，正是瞅准了这些渔民渴望祈求出河后能有丰厚的收成，或者期望能搭载几个旅途的商人，将他们顺利送到黄河对岸的黄土高原，从而赚取一笔可观收入的心理。
郭言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在蓝田镇混得小有名气。
一些船老大在出船之前，必定会心甘情愿地花钱到郭言那里求上一卦，询问吉凶。
其实，这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的心理暗示罢了。
即便他们不去问郭言，大多数时候，每天的出海情况也都大差不差。
他们找郭言这个江湖骗子，无非就是图个心里踏实。
在蓝田镇了解了这么多情况后，我对这些招摇撞骗之徒的行径深恶痛绝，他们简直是可恶至极，完全是靠一张巧嘴四处骗人来维持生计。
于是，我和小道士乔装打扮，装作是慕名而来的旅客，缓缓走到了郭言的摊位前。
郭言上下打量了一番小道士的穿着打扮，他虽然肚子里没多少真才实学，但多年的行骗生涯让他练就了一双识人慧眼，阅人无数。
他眉头微微一皱，二话不说，直接卷起卦摊，准备收摊走人。
见此情景，我急忙上前拦住他，说道：“先生，我们大老远赶来，还没算卦呢，您怎么说走就走啊？”
郭言勉强挤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说道：“你们要是真心算卦，我自然欢迎。但要是来砸我场子的，那就不好意思了，恕我不奉陪。”
看样子，郭言是看出了小道士不是普通人物，所以才如此紧张。
我岂能让他轻易溜走，于是扯开嗓子大声吆喝起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大家快来看看，蓝田镇大名鼎鼎的郭半仙，竟然要落荒而逃了，连卦摊都不要了，也不知道他的脸皮还要不要！”
当时，镇子上很多渔民正好在赶早集，听到我的吆喝声，很快便围拢了过来。
几个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的渔民走上前来，将我和小道士推搡到一旁，站在郭言身边，大声呵斥道：“哪里来的两个毛头小子，竟然敢在蓝田镇撒野，还敢跟郭大师叫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大师？”我故意加重了语气，满脸嘲讽地冷笑道，“我看你们口中的这位大师，不过是个打着幌子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罢了。”
“你竟敢在这里侮辱大师，你知道吗？大师算卦的时候，你们还在玩泥巴呢！”
“就是，哪来的两个愣头青，跑到我们蓝田镇来瞎嚷嚷！”
看着周围人群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有些人已经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棍子，我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
这些蓝田镇的村民已经将郭言奉为半仙，如今有人要打破他们的信仰，他们自然会疯狂地进行反扑。
就在我绞尽脑汁，不知道该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机时，小道士不慌不忙地从挎包里掏出了那盏莲花灯，神色严肃地说道：“你们当中，有谁认识我手里的这个东西吗？”
不得不说，这些渔民和乡民还真是见多识广。
人群中眼尖的人一眼就认了出来，惊讶地叫出声来：“这不是掌灯人的引魂灯吗？这莲花灯上还有一个陈字的花纹雕刻，竟然是盘山掌灯人！”
此言一出，刚才还叫嚣得厉害的人们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鸦雀无声。
他们的站位也不自觉地远离了郭言。
对于他们来说，虽然不知道我是什么来历，但小道士作为掌灯人的身份，已经足够让他们心生忌惮了。
原本躲在后面，准备用木棍偷袭我们的人，也悄悄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这时，有个善于交际的人站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掌灯人，我们蓝田镇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呀？”
小道士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指着郭言说道：“你们最大的问题，就是轻信了这个江湖骗子的鬼话，还让他在这里招摇撞骗了这么长时间。”
话音刚落，一直默不作声的郭言终于开口反驳道：“这位小道友，既然你是陈家的掌灯人，那我冒昧地问一句，我们初次见面，你为何要用如此诋毁的言辞来污蔑我呢？”
“污蔑你？洛河镇的祖坟是你迁的吧，你敢说其中没有任何问题！”我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听到我的话，郭言冷笑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苏老头派你们来找我麻烦的。好啊，既然你们不相信我的专业能力，那我们就当着父老乡亲们的面，比试一下风水，看看究竟谁才是冒牌货。”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郭言竟然如此厚颜无耻，还敢应战。
虽然我对风水知识的掌握不算精通，大多是从《玉镜经》上了解到的，但对付这样一个招摇撞骗的风水师，我还是有信心的。
“好，那我们就比试一下。”我冷笑着说道，“你想怎么比？”
郭言毫不客气，直接说道：“既然占卜算卦也是风水师的一项本领，那我们就先比试一下，预测下一条出去捕鱼的船回来时，收获是比往日多还是少。”
看着郭言脸上那得意洋洋的笑容，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这种问题对于我这个外乡人来说，极为不利。
毕竟我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不知道下一条船的主人是谁，他的捕捞技术如何，也没有过往的经验可以参考。
相比之下，郭言在蓝田镇生活了这么多年，对这里的渔民和每年的收入情况肯定了如指掌。
“好，那你先说吧。”我索性把这个难题抛给了他。
郭言得意地笑道：“我猜下一艘回来的渔船，会是一个大丰收。”
他的话刚说完，旁边的渔民们便纷纷拍手鼓掌，他们解释道：“一般的渔民都是在当晚就回来，而在清晨回来的是我们镇子上的渔王。渔王每次出海归来，都是收获颇丰，这几乎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看着他们那副笃定的模样，我冷冷地笑道：“不，我推算他今天的收获不会太好。”
我的选择让在场的其他村民都感到十分疑惑，他们甚至怀疑我是在故意捣乱。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件毫无悬念的事情，我却偏偏要和郭言唱反调。
只有小道士默默地支持我，他用眼神给了我鼓励。
其实，我这么说并非毫无根据。
当我们顺着河流来到蓝田镇的途中，我就发现很多河水下面的河床出现了断层现象，这很可能是水底地震的征兆。
如果黄河流域真的发生了水底地震，那么鱼群必然会四处逃窜，渔民们的损失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这件事情上，我们都没有使用算卦的方式来判断，他凭借以往的经验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而我则是根据自己的观察得出了结论。
最终，第一局我赢得了胜利。
然而，赢了一次并不能说明什么。
毕竟我没有陈家掌灯人的名号，在别人的地盘上挑战，自然要听从郭言的安排。
于是，我们又来到了坟地，进行第二场比试。
俗话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有一户人家要迁坟。
点葬是风水先生最基本的技能。
我原本以为郭言会和我比试如何下葬，说实话，这种事情我还真没有经历过。
可他却提出要和我比试猜测棺材里面尸体的腐烂程度。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郭言竟然如此过分。
迁坟的时候，打开棺材查看尸体的腐烂程度是非常忌讳的，尤其是当周围有与棺材里死尸生肖相冲的人时。
可是郭言却固执地坚持要比试，根本不顾那户人家儿子的苦苦哀求，还以风水先生的名义逼迫他们打开棺材，给出的理由也是荒诞不经，说什么害怕会产生尸变。
然而，他再次输得一败涂地。
人群中开始有人动摇了，他们对郭言的风水能力产生了怀疑，一些人开始倒向我们这边，这让我们在蓝田镇有了一些支持者。
但总体来说，我们的实力还是不占优势。于是，我又被迫答应和郭言去山里进行比试。
小道士和我一起走进了山里，他低声对我说：“小心点，我刚才看到有两个人拿着刀跟了上来。我担心这个郭言会耍阴招。”
其实，我也大概猜到了郭言让我深夜上山的目的。
他根本不是真的想和我比试风水，而是想趁着月黑风高，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除掉，然后把我的尸体丢在山林里。
等他下山后，就可以跟蓝田镇的人说我是被山林里的野兽给叼走了。
“这个家伙，心思歹毒。等会儿先解决那两个拿刀的，然后用你的引魂灯，好好教训一下郭言。”
那两个拿刀的人原本藏在暗处，不太容易被发现。
但我故意以自己为诱饵，他们就像急于上钩的鱼一样，很快就中了计。
还没等他们对我动手，小道士便从后面悄无声息地出手，一个手刀就把他们砍晕了。
我们小心翼翼地把两个男人的身体藏在树叶和杂枝堆里，收拾妥当后，我冲着小道士神秘地一笑。
现在，是时候让这个假冒的风水师知道我们的厉害了。
在乱葬岗，小道士的引魂灯散发出柔和而诡异的光芒，很快就吸引了许多亡魂聚集过来。
它们慢悠悠地跟在引魂灯后面，淡绿色的光芒中偶尔闪烁出一丝浅蓝色的鬼火，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当我们看到郭言正站在山岗上，四处张望，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那两个杀手的消息时，我们知道他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那两个人已经被小道士打晕，短时间内是不会醒来的。
而对郭言的惩罚才刚刚开始。
小道士高举引魂灯，单手捏诀，对着郭言轻轻一挥，周围的亡魂便齐刷刷地朝着他扑了过去。
郭言看到淡绿色的亡魂像星星一样朝着自己聚拢过来，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一路朝着山下逃去。
看到他受到了应有的惩戒，我和小道士相视一笑，慢悠悠地朝着山下走去。
此时，聚集在山下的蓝田镇居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
但我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他，我不仅要让他颜面扫地，更重要的是，我要找出当初那个在幕后指使他的人。
因为这个针对洛河镇的幕后黑手，才是关键所在。
“郭言，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告诉我，当初是谁让你把苏氏的祖坟迁移到山腰的，我就放你走。”
此时的郭言，就像一只丧家之犬，蜷缩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面对众人鄙夷的目光。
听到我再次提起当年的事情，他的身体微微一震，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我真的不认识那个人，但我知道他肯定是个高人。我只知道他姓李，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那个女子喊他李哥。”
“你既然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姓李？”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姓汪的人，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
面对我严厉的质问，郭言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听到那个女子这么喊他。”
听到他的话，我沉默了很久，然后转身走到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
对于郭言口中的那个高人，我毫无头绪，心里感到一阵空落落的。
小道士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他走过来，递给我一块干粮，轻声安慰道：“别想太多了，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
我点了点头，原本打算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后，在蓝田镇多待两天再回去。
可没想到，苏澜突然传来消息。
她在短讯中说，何管家竟然死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