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
那时的条件,比现在更加落后,村里连路灯都没通,但比现在热闹。
家家户户的小辈一到暑假全都扔回村里给长辈看顾,孩子们就像解了缰绳的野马,漫山遍野跑闹玩耍,上山捉鸟,下水抓鱼,好不快活。
每逢唱戏,戏台底下便有小吃摊摆出来,卖石莲雾、油炸丸子和冰糖葫芦,小孩们最爱往戏台底下钻。就算没钱买吃的,也能闻闻香味,还有免费的糖果可以抢。
那一年来的戏班子里年轻人特别多,都是俊男美女,里面有好几对情侣,不唱戏的时候就穿着常服在湖边约会。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一个叫做小梦的女孩,长得非常漂亮,长发飘飘身材火辣,又有一把好嗓音,人气很旺。
村里的老人小孩都认得她。
小梦的对象是戏班子里的一个武生,大家都叫他小来。
两人外形般配,年龄相当,正处于热恋,几乎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村里人经常看到他俩在湖边腻歪,私下没少谈论他们。说他们伤风败俗,丢人现眼。
特别是家里有孩子的,总是在孩子耳边耳提命面:“不要跟戏班子那群不知廉耻的学。”
戏班子在村里待了七天,最后一场戏结束,他们就要转去另一处村子唱戏。
但那天村里出事了,一个小男孩大白天走丢,男孩家里人一口咬定是戏班的人搞鬼,把小男孩哄骗了。
他们把矛头对准小梦,逼迫小梦把人交出来。
小男孩的奶奶斩钉截铁地说:“就是你这个狐媚子骚货,把我孙子迷得七荤八素,天天往戏台跑,家都不肯回!”
一群看热闹的人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不住打量小梦凹凸有致的身材。那小男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今年十二岁,读小学六年级,有的开窍早已经懂事了,会被小梦吸引也属正常。
但小梦作为一个成年人,如果刻意哄骗小孩,那就缺了大德,要被戳脊梁、唾沫星子淹死。
小梦急得快哭了,拉着男朋友的手让他作证:“我们一直待在一起,我哪有时间哄骗什么小男孩?我根本不知道你孙子是哪个!”
男友小来也为女友感到冤枉,他俩天天腻歪在一起,跟连体婴一样,女友跟谁有过接触,他一清二楚。
只有晚上,他们戏班子里是男女分开睡的。
女演员那么多,晚上都在寺庙的一个屋里打地铺睡,彼此都可以作证。
就在小梦以为自己终于洗脱了嫌疑的时候,一个人跳出来信誓旦旦地说:“她撒谎!昨晚上我亲眼看到她从寺庙出来,拉着源源去了东湖边上的小树林里!”
随即又质问其他女演员:“你们后半夜一直醒着?敢发誓确定她一整晚都在房间里没出来过?”
源源就是那个走丢的十二岁男孩。
此话一出,小梦再次成为众矢之的,这一次,连她的男友看她的目光都不那么坚定了。
同睡一屋的女同事们张口结舌。
“这,后半夜我睡熟了,不知道屋里有没有人出去。”
“我凌晨四点起夜了一次,那时候小梦在屋里睡得香呢,你别乱泼脏水!”
那人再次肯定地说:“我绝对没看错,凌晨一点钟,就是小梦拉着源源去了小树林里!”
小梦急得快哭了,她根本不认识什么源源,搞不懂为什么这个人一口咬定是她。
她与那人对视,看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和猖狂,顿时醒悟过来——那人是故意陷害她!
“我是无辜的!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源源!他在撒谎!”
无论小梦怎么解释,村里人都选择相信自己人,他们聚集起来向班主施压。
戏班主没办法,赶着去下一个戏台,干脆把小梦单独留下,先带着其他人去了下一个村子唱戏,说是等这边事情掰扯清楚了,他再来接人。
小梦就这么被单独丢下了,男友小来离开的时候再三保证,忙完就来接她。
小梦绝望崩溃,被一群大爷大妈包围着,头发衣服都被扯乱了,还有不知道哪个流氓趁乱摸她。
当天警察也来了,找遍村子周围,都没看到源源。但小树林里确实有痕迹证明源源来过,进一步提高了那人证词的可信度。
当晚村里的人几乎倾巢而出,跟着警方上山下水找人。
小梦被关在源源家里,村里特意留下几个人轮流看守她。
结果有几个色胆包天的浑水摸鱼跑回来,把小梦欺侮了。其中包括白天一直信誓旦旦说自己亲眼看到小梦和源源钻小树林那人。
几个人偷摸快活完,还威胁小梦不准把事往外说。
“要不是你这骚婆娘穿这么露骨,勾引的老子上火,老子至于胡乱掰扯吗?都怪你自己!”
然而小梦比他们预想的更加烈性,不仅反抗激烈,完事后还试图伤人,他们气不过狠狠踹了几脚,把人给踹死了。
警察就在山里附近找人,他们怕事发被抓,趁着夜色把人裹上戏服投进了湖里。
还为此编造了一个故事。说是小梦想要逃跑,结果看不清路,失足掉进了湖里。
故事说到这,村长面露愧色:“当时我经验不足,没能及时察觉端倪,造成这桩惨案。”
灵婆摇头叹息,“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后来呢?那几个人被抓了吗?源源找到了没?”
“没有,当时小梦的尸体一直捞不上来,这案子就悬在那儿了。”村长神情惧怕,指了指湖面,“大师们刚才也看到了,那就是小梦,这么多年过去,她始终不愿意上来。”
当年警察几乎把湖水抽干,硬是没找着小梦的尸体。
倒是源源,第二天一早自己从自家的番薯窖里爬出来,看到着急上火的家人才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害死小梦。
但村里没人为此感到愧疚,甚至埋怨小梦自己打扮得太花里胡哨才会招致祸端。
而那位说自己亲眼看到小梦拉着源源钻小树林的人则是轻飘飘的一句“天那么黑看错了也很正常”把这事儿揭过。
后来戏班子来要人,村子交不出人,给了一笔赔偿金,之后就更加理直气壮了——钱都赔了,还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