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学校的路上，这瓶水已经被我倒掉了一些，眼下，里面刚好缺少一口的量。
在马致远转身之际，我拧开瓶盖，假装作了一个喝水的动作。
“马老师，我忘了，我带水了，您喝吧。”
马致远笑着喝了一口，没有在意，又坐在了我身边。
“子砚啊，以后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好好学习，别看还有不到半年时间，你有底子，一定没问题的。”
“你知道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人生为什么非要设立这样那样的标准。
什么重要，什么又不重要？
谁规定的就非要学习好，谁规定的就必须要考学？
难道没有学历就不能好好生活了，难道身体有病就要遭人嘲笑，难道孩子就是为了听从父母的安排？
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规则设定，如果是为了每个人的进步，那我又算是什么？
漏洞？
怪胎？
还是我本应就该承受这样的家庭，本应就该精神分裂。
活出自己……
我觉得这是天底下最骗人的话。
不是活出自己，是活出别人想要的那个自己。
“最重要的是活出自己。”，我口是心非的回应道。
“说得对。”
马致远扶了一下眼镜，又往我这边靠了一下。
“活出自己，说说简单，但是你看，就拿咱们班来说，那些调皮捣蛋的，他们那样是活出自己吗？”
“他们现在很舒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以后呢，将来呢，早晚有他们后悔的一天。”
听到这，我真想说一句。
老师，你活出了自己吗？
你从小就想成为一个人面兽心的光荣教师？
大道理不断的往我这随时都会分裂的脑仁中灌输着，不过，这么多年来，我早练就了一件本事。
左耳听，右耳冒。
任凭马致远再怎么‘苦口婆心’，我始终只是表面的虔诚听授。
他的目的很明确，是想让我信任他，听从他，依赖他。
这样既能让我的成绩提升，同时，呵，还能满足他那一己私欲。
说吧
说吧
今天就是让你多说话的。
说到口干舌燥，说到想要喝水，说到你倒下为止。
哈哈……
想想这些，真是太开心了！
“咕嘟——”
终于又喝了一口，见他要起身，我连忙拧开了瓶盖。
机会来了，第三步，让他喝下去。
“马老师，您要不嫌弃，我给您倒点。”，我很镇静的说道。
“好……”
马致远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话，愣了几秒，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恶心起来。
他……
我明白了，他以为我在暗示他什么。
“咕噜……”
马致远咽了一口唾沫，拿过了矿泉水瓶。
倒
快倒！
倒进去！
他的动作停下来，他没有往里倒，而是注视起了水瓶的外包装。
糟了！
他不会发现了吧？
砒霜，三氧化二砷，白色粉末状，微溶于水，溶液无色无味……
我大脑中飞快的想着其中的特性。
微溶于水，他该不会看出沉淀来了吧？
想到这，我转头瞟了一眼，他还是盯着瓶子，没有动作。
“子砚啊，老师直接喝一口怎么样？”
什么，他要直接对着瓶子喝？
我有些哆嗦的说道：“老师…… 我…… 这瓶水是我喝过的。”
“老师知道，可那又怎么样？”
明白了，他以为接到了我的暗示，正逐步的逼近。
“好……”
见他已经开始往嘴边放了，我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成了，马上就要成了！
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是张文强。
天呐！
他为什么现在进来……
见状，马致远放下水瓶，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老师，门卫那边打来电话，我爷摔了，我得马上回去！”
“行行行，你快走吧。”，他没好气的说道。
张文强没有离开，看向了我。
我知道了，他没有车，回不去。
怎么办，是留下来，还是走？
留下来，但张文强不在了，一会出现状况，没有人保护我，也没人给我背锅。
走，这么好的机会，我不甘心。
思来想去，最终，我还是放弃了。
站起身，拧好瓶盖，装进了书包里。
“老师，下次吧，我先送他回去。”
我清楚的看见马致远的拳头攥了一下，随后又松开。
他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吸了起来。
“这么晚了，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张文强，你爷爷摔了，肯定要去医院的，送下子砚，我开车和你去接他。”
“好，谢谢马老师！”
……
一路上，我没有说话，张文强一直在用马致远的手机往家里打电话，询问他爷爷的情况。
在得知摔得不轻之后，他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两个男人坐在前排，马致远一边开车，一边安慰着他。
“文强，你不要担心，咱们马上就到了。”
“你放心，你爷爷肯定没事的，别害怕。”
张文强一边哭一边说道：“老师，我爸妈死得早，我就爷一个亲人，他供我上学很辛苦的。”
“都怪我，明知道他有病，眼神还不好，这么晚了让他一个人在家。”
“嗯……嗯……”
哭声很小，让人听着有些揪心。
“文强，别哭了，老师大体知道些你家情况，放心，让你爷爷安心住院，你好好上学，剩下的事……”
“老师帮你安排。”
我坐在后排，始终听着两人的谈话，一时间，大脑被强烈的矛盾感所包裹。
马致远的侧脸看上去很严肃，皱着眉头，好像真的很担心张文强家里的情况。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这样，他不应该是个坏老师才对吗？
还是说，他在骗张文强，纯属是安慰他。
“子砚。”
马致远转了一下头叫道。
“呃…… 怎么？”
“老师晚点送你，我们先去张文强家，他爷爷情况严重。”
“…… 好，可以。”
……
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他家门口。
张文强第一时间跑下车，打开院门，直接冲进了屋子。
当我进去的时候，老人家是躺在床上的，额头上擦破了点皮，其他地方，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伤。
张文强蹲在床边，身后站着一个女人，是他家邻居，就是她发现老人家摔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