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重光掀开茶室的木门,脚步不疾不徐,微微弯腰进入室内,身后的随从恭敬地合上门,站在廊外守候。
他目光扫过室内布置,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欣赏,最终落在榻榻米上端坐的松岛辉一郎身上。
“辉一郎,你的茶室倒是古意盎然,”藤原低沉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他随手拂了拂宽大的袖口,缓步走向矮桌,“可惜你这茶道,还是缺了些火候。”
松岛辉一郎闻言,抬眼望去,嘴角浮现一抹克制的笑意。
他起身深深鞠躬,恭敬中带着几分自信:“藤原叔叔教诲的是。若有不足之处,还请多加指点。”
藤原淡笑着摆手,在矮桌旁盘腿坐下,动作干脆利落,仿佛整间茶室都因他的存在而变得狭窄了一些。
他的气场太过强大,即使在如此温雅的环境中,依然让人感到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茶室不大,却极为讲究,完全遵循千利休流派的简朴之美。木质的榻榻米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纸窗透入柔和的冬日阳光,将室内的一切镀上薄薄的金边。
角落里的陶瓷香炉燃着淡雅的沉香,香气与桌上的热茶交织,令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松岛跪坐在藤原对面,为他亲自奉上一杯热茶。
茶碗釉色素净,表面刻着淡雅的樱花纹,蒸汽袅袅升起,掩不住茶汤深浓的翠绿。
藤原接过茶碗,手指稳健,低头嗅了嗅茶香,眉目间流露出一丝满意,却未说一句多余的夸奖。
“信孚交易所的事情,你怎么看?”藤原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松岛目光一沉,略微躬身,神情从容却隐含谨慎:
“军事情报泄密危机对大本营声望影响甚大,不可轻忽。但处理上不能操之过急,牵连太多势力。既然是早川澄明一意孤行,争当这个出头鸟,不如借此机会让他尝尝锋芒毕露的后果。”
藤原听后,略微点头,将茶碗放回桌上,指尖轻叩碗沿,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不错,早川确实需要有人点醒他,但这不是我们的责任。
这些新锐势力近来如跳梁小丑一样活跃,现下的局势暂时对他有利,我们无需轻举妄动,但也不能因此就失去重要筹码。”
他意有所指,显然也是看到了信孚交易所的重要性。藤原家学渊源,银行业是家族事业的重要版图。
信孚的特殊性在于它承接了上海大约80%的外资机构的买盘和卖盘,同时也是本地资金避险的绝佳港湾。
尽管它的规模仅仅中等,背景不够强大,但是业绩优异,佣金低廉,服务弹性,支持t+0交易。
平时看不出来的优势,一旦在战时,就会凸显出来。在它出事之前,很多对战事有所预感的商界人士已经将大部分资金转入这里,以防万一。
信孚交易所的暂时关闭,这一周时间,高层各方势力激烈博弈,大有你死我活的架势,说什么也要让信孚重新开业。可以预计,一旦重开,必将迎来一大波挤兑风暴。
早川此举不啻为杀鸡取卵,藤原对此颇不以为然,但他爱惜羽毛,不愿下场肉搏,只能坐等其他人围猎早川,然后渔翁得利。然而,这不是松岛的期望。
松岛沉思片刻,谨慎地说道:“叔叔认为,是否可以通过王室的名义施压,斩断他的企图?”
藤原轻笑了一声,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名义?你还太年轻了。权力不是靠名义来稳固的,而是靠布局。
早川澄明不过一颗稍显扎眼的棋子而已,他的崛起不过是时间问题,但他越是高调,就越容易失控。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
松岛虽然也赞同谋定而后动,以静制动,但是他清晰地感受到早川对信孚交易所势在必得,如果自己不真正发力,恐怕阻挡不了他。
窗外传来风拂竹叶的轻响,茶室内一片宁静,唯有藤原的话语如寒冬的细雨,润物无声却冷彻骨髓。松岛低头细细思量,并未反驳。
松岛深知眼前之人不仅是松岛家族的隐秘靠山,更是这片大海般深沉权谋中最难揣测的一股力量。
“辉一郎,记住了,”藤原抬眼,深邃的目光落在松岛身上,仿佛能看透他的所有心思。
“你有的是时间,莫要急功近利。眼下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和你的家族——真正的战场,还没到呢。”
松岛辉一郎沉稳地点了点头。他低头抿了一口茶,茶汤苦涩中带着回甘,仿佛与眼前这场对话的意味不谋而合。
茶室内一时间安静下来,藤原的目光掠过窗外,低垂的竹影随着寒风轻轻摇曳,竹叶与风的撞击声如细碎的铃音,恰到好处地填充了沉默。
“辉一郎,”藤原突然开口,语调如和风拂面,却暗藏深意,“早川澄明虽是后起之秀,但他擅于利用战事大搞特需经济,特别是衍生品交易,趁机崛起,这样的人,往往以战火为羽翼。
若战争势头一旦转弱,他的声望也将随之衰退。你可要记住,真正的贵族,不依赖这种转瞬即逝的浮华。”
松岛放下茶碗,抬眼望向藤原,眼中浮现几分敬佩。
他从未将藤原看作普通的长辈,眼前这位权势滔天的天皇特使,不仅是他父亲的挚友,也是他最隐秘的导师和后盾。
若不是藤原暗中策划,松岛家族在这场乱世中,恐怕早已成为菜单上众人抢夺的菜肴。
“藤原叔叔教诲的是,”松岛语气沉稳,却带上了一丝不甘,“只是如果任由早川做大,不加以遏制,恐怕未来我们将更难收拾。”
藤原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收拾一个人,从来不是靠蛮力,而是用时间和智慧。让他在盛名之下积累足够的敌意,等到他不可一世时,才是出手的好时机。”
松岛微微低头,暗自揣摩藤原话语中的深意。藤原不急着干掉早川,究竟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稳住局势,还是另有隐秘的谋划?
“辉一郎,你的聪明不用多说,但年轻人总有个问题。”
藤原的声音再次打断了松岛的沉思,他端起茶碗,缓缓饮了一口,“你总是想着掌控全局,却忘了,你只是棋盘上的一颗子。更高的位置,才是执棋之人所在。”
藤原放下茶碗,目光忽然变得柔和:“你父亲对你寄予厚望,我自然也一样。松岛家族的未来,不会局限于当下的小成就。记住,真正的强者,不是拥有最多权力的人,而是能让权力为己所用的人。”
“关于信孚交易所的事情,”藤原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并不存在的灰尘。
“按你的想法处理吧。至于早川澄明……我会为你留意他背后势力的下一步动作。
辉一郎,你只需记住一件事——在这局棋中,胜者永远不会是第一个出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