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绝望时,就曾想过,如果爹爹不曾送她去大伯家里,而是和以往一样送她去外祖父家中。
会不会,她就不会被大伯一家哄骗,有那样的结局。
“我不知道。”
“我印象里,是父亲先去世,之后不久又传来母亲的噩耗。”
“那段时间我都在大伯家,没见过父母的面。”
“我爹娘的死,是有什么蹊跷吗?”
姚文景叹息,“的确,事情已经久远了。”
“你爹爹曾是你外祖父的得意门生,很受圣上喜爱。”
“我们也只是知道,你爹爹在去世之前曾被诏面圣,得了一道密旨。”
“他在京郊一处庄子上受了重伤,圣上命总管太监带着秘药留了你爹一口气,然后他被带进了宫里。”
“之后,他就死在了宫里。”
“死前发生什么,没人知道。”
“然而他死后,圣上忽然传旨赐婚你和彼时还是国公府长孙的季书白,说是你父亲的遗愿。”
姚子骥手里摩挲着棋子,“当时我就觉得有些奇怪,荣国公府虽然是高门,但和你爹和咱家都没什么交情。”
“可圣旨已下,也只能这样了。”
萧尽染听着都觉得古怪,“那我娘呢?”
姚文景神情悲痛,“你娘在你爹死后不久,在家中突发疾病。”
“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断气了。”
“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身体极好,不久前还和我说,想再要个孩子。”
“怎么会突发疾病呢!”
萧尽染听得出,他言辞委婉,可字字句句都是不相信娘亲的死。
姚子骥唏嘘,“我们追查了许久,直到那年年末,我向圣上谏言党争危害,圣上却斥责我专横弄权。”
“我便知道,朝堂积弊,我已无力回天。”
“若是不辞官回乡,恐怕姚家也要牵连其中。”
“后来,你也知道了。”
萧尽染听出外祖父话中无奈,“那不是您的错。”
“当年是我不懂事,不肯跟您回去翕州。”
她叹了口气,现在仔细想想,当年的事情她其实忘了许多。
小舅舅说得这些,她几乎是全无印象。
姚文景看出她脸色不对,“阿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萧尽染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突然发现,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姚子骥同姚文景对视了一眼,姚文景道:“不记得了?”
萧尽染有点发懵。
她想回忆家中老伯到底带她走了多久才到的大伯家里,可她只能记起自己坐了马车。
车里被炭炉烘得很暖,她还盖了绿色的被子。
可至于走了多久,她竟想不起了。
她甚至不记得大伯家长什么样子,她对大伯家的记忆,只是萧府那套宅子。
就好像,祖母和大伯一家一直就住在那里一样。
但她又清楚记得,那套宅子是爹娘的。
萧尽染按着额头,记忆越发朦胧迷糊。
姚文景虚扶她一把,“阿染?”
萧尽染敲了敲头,“好乱啊。”
姚子骥摆了摆手,“别想了。”
“你那时候小,又接连听见爹娘噩耗,记忆出现偏差也是有的。”
“何况我们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查到什么,指望你一个小姑娘记得,也太难为你了。”
他更后悔的是,“早知道萧家会这般对你,当初就应该早早把你接到身边来。”
萧尽染宽慰他,“外公也非神人,哪能知道萧家歹毒至此,对我一个孩子下手呢。”
姚文景忽然疑惑道:“萧家人有那么机敏,那时候就想好了捧杀阿染吗?”
毕竟是和萧尽染一起经历了火烧萧府,讨要私产的。
他对萧家的印象恶劣,但同时也觉得他们蠢笨。
反正都哄了萧尽染那许多年,若是没出换亲的丑事,一直哄着萧尽染。
未必不能吞了她私产,再让她贴补娘家。
无非就是,要给萧桃儿另寻个姻缘,总归是不如季书白了。
他这一问,问懵了萧尽染。
她之前陷在仇恨中,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和萧家人相处多年,萧老太太出身微末,是个只管眼前的刁钻老太。
萧伯兴也是不学无术,没点傍身的本事。
娶的妻子赵秋兰,更是农户出身,为人市侩,无甚远见。
一家子里最聪明的大概就是善于装可怜的萧桃儿。
可萧桃儿那时候年纪尚小,根本不可能想出这样歹毒的计策。
再想想萧伯兴的死,萧尽染觉得,萧家背后可能还有别人。
“外公,小舅舅,我有个想法。”
姚子骥道:“你说。”
萧尽染眼神中闪过算计,“萧伯兴的死,我们没线索,有人一定有。”
“季书白对萧桃儿情根深种,推他去查,不比我们好办事?”
她心中盘算过,季临渊查京郊田庄,查的是萧家做什么生意,让季书白查萧伯兴的死,查的是萧家幕后黑手是谁。
若是两边都指向荣国公府,那萧伯兴多半就是在为荣国公府做事,而后被荣国公府灭口。
只不过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和户部有什么关系。
姚文景目光落在她身上,勾起嘴角,“好计策。”
“但是阿染,打算怎么推他这一把呢?”
萧尽染沉吟良久,“我琢磨着买通他身边狐朋狗友,给他吹吹耳边风。”
“就是事后容易被人查出来,那季书白一定觉得我不安好心,怕是就会不查了。”
姚文景道:“那推他一把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萧尽染好奇地看他,“舅舅有什么好办法?”
姚文景不肯说,只让她等着就是。
萧尽染信他,便就安心等着。
这日,青鹿提着食盒,从外头走进来。
“姑娘,你瞧这是什么?”
萧尽染凑过去看,就瞧见乳白色酥酪样式的甜点,微微散发着杏仁的甜香。
“这是?”
青鹿卖弄的解释,“是杏仁酪,赵医官让带给您的。”
“说是用牛乳兑了杏仁露,蒸成了形再放凉,淋上桂花蜜。”
“姑娘快尝尝。”
萧尽染咂摸尝了尝,“奶香甜香中带了一丝杏仁苦,吃着倒不觉得腻了,这东西真不错。”
饶是她见惯了好东西,也觉得可心。
青鹿唠叨:“赵医官说,姑娘若是胃口不好,可以吃些苦味酸味的。”
萧尽染愣了下,她怎么知道自己胃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