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谢谢您嘞!!”
“客气!”李慕白掸了掸衣摆起身:“不过方才得了条线索,要不要跟我去瞧个新鲜?”
暮色初临时分,两人罩着幻形玉佩溜出府邸。
镇天魔狱城最大的醉仙楼里正热闹,说书人醒木拍桌的脆响混着酒客们的喧嚷扑面而来。
“听说了吗?”角落里的刀疤脸突然压低嗓门,引得邻桌几人纷纷探头。
“楚阳这回怕是摊上大事了!”
他故意顿了顿,接过好事者递来的酒碗咂了口:“那位风头正劲的大英雄,啧啧……”
“不能吧?前儿还见他在城门斩妖呢!”有人不信。
刀疤脸抹了把络腮胡上的酒渍:“昨儿半夜,城南义庄……”
话头猛地刹住,眯眼扫过伸长脖子的众人:“这酒不够烈啊。”
“掌柜的!给这位兄台上坛三十年陈酿!”立刻有人拍桌喊道。
茶馆里的木桌旁突然炸开一锅沸水般的议论。
老张头把茶碗往桌上一扣,压低嗓子道:“前些日子王府别院抬进去个蒙面人,你们猜是谁?就是楚家那小子和西街小寡妇!”
这话像块烧红的铁板溅起油星,周围七八个脑袋顿时凑了过来。
嗑瓜子的王二麻子探出脖子:“不能吧?楚阳公子不是上个月刚回城?”
他手里的瓜子壳簌簌掉在青砖地上,引得柜台后算账的掌柜直皱眉。
“我表侄在王府当马夫看得真真儿的!”
老张头扯开两颗盘扣,露出晒得黝黑的胸膛:“三个月前山贼劫道那事儿有蹊跷,楚阳坠崖后压根没在山里养伤。”
他故意拖长尾音,等周围茶客都屏住呼吸才接着说:“那夜暴雨,巡山队在山神庙撞见小寡妇搀着个浑身是血的人!”
邻桌书生模样的青年突然插话:“不对啊,珍宝阁上月不是放出招婿消息?”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池塘,原本聚精会神的茶客们顿时骚动起来。
卖炊饼的老李头急得直拍大腿:“别打岔!后来呢?”
“要说楚公子真是命带桃花。”
老张头咂了口凉茶,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画圈:“他前脚刚跟小寡妇签了婚书,后脚在山溪边撞见珍宝阁千金沐浴。
那姑娘当场就扯下玉佩定情,听说连贴身丫鬟都打发回城取嫁妆了。”
墙角传来“啪”的一声,店小二手里的抹布掉进面汤碗。
满堂茶客哄笑起来,扛货的孙大个突然嚷嚷:“这不就是话本里写的艳遇?后来怎的闹到王府去了?”
“要不怎么说读书人心眼多呢?”
老张头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喏,这是楚阳给珍宝阁千金的悔婚书。
上面写着‘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听说那姑娘哭晕了三回,阁主气得把库房里的夜明珠都砸了!”
众人正唏嘘间,门口竹帘突然晃动。
穿靛青短打的汉子闪身进来,神秘兮兮道:“最新消息!王府别院今早请了稳婆,小寡妇怕是要生了!”
这话惊得掌柜手里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茶楼里顿时炸开了锅。
铜钱疤在烛火下泛着油光,黑脸汉子指节敲着酒碗边缘:“诸位可知?那楚阳两月来压根没出过镇天魔狱城门槛!”
满堂酒客哄笑时,檐角铜铃突然被夜风撞响。
“可怜珍宝阁千金痴等三月,等来个薄幸郎。”
酒碗重重顿在案上,琥珀酒液溅湿了李慕白的袍角。
楚阳按住同伴欲拔剑的手,余光瞥见临窗男子正蘸酒在桌面画着通缉令图样。
“定是那小姐貌若无盐!”
角落里的麻衣客嚷道,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黑脸汉子却竖起三根手指:“江南道见过她的行商说,那可是位眼含秋水的玉人儿。”
酒旗在夜风里猎猎作响,楚阳摩挲着茶盏沿口的裂纹。
堂内突然响起陶碗摔碎的脆响,醉汉踉跄着拍案:“有李仙子那样的天仙伴着,还去招惹旁人作甚!”
“玄杀令昨夜已出!”黑脸汉子突然压低嗓音,满堂霎时寂静。
楚阳指尖微颤——这分明是借刀杀人的连环计。
李慕白突然凑近耳语:“玄字号令要留活口,倒像抢亲的做派。”
二楼雅间珠帘轻晃,说书人惊堂木般的嗓门还在继续:“听说珍宝阁主放话,就算打断那负心汉的腿……”
楚阳望着茶汤里晃动的灯影,忽然想起半月前在城郊截获的那车孔雀蓝嫁衣。
哄笑声霎时炸开,震得酒旗都晃了三晃。
茶棚里嗑瓜子的大婶猛拍大腿:“哎呦喂!谁家娇养的小白菜叫人拱了,当爹的不得抄起锄头拼命?”
街边老槐树下,几个赤膊汉子往青石板上吐着瓜子皮。
这些市井百姓何曾想过能与楚阳这等风云人物产生交集?如今见他陷入风波,倒像得了天大的乐子。
穿绸衫的账房先生拨着铁算盘冷笑:“玄杀令?那分明是阎王爷的催命符!”
他指着街角告示上烫金印信:“瞧见没?这纹样得用元婴真火才能烙出来,咱们这种泥腿子……”
话音未落,算珠突然崩断,噼里啪啦滚了满地。
蹲在门槛上的独眼老者嗤笑出声,缺了门牙的嘴漏着风:“二十年前老子也是这般虎。”
他摩挲着腰间锈迹斑斑的断刀,浑浊眼珠里倒映着对面赌坊前几个正比划拳脚的愣头青。
二楼雕花木窗吱呀轻响,楚阳指尖凝着半盏冷茶,水雾在军制护腕上结出细密冰晶。
他目光掠过那个唾沫横飞的黑脸汉子时,茶汤表面突然浮起诡异符文——正是三日前在兵部签押房见过的玄铁密令纹样。
李慕白突然从梁上倒挂下来,玉冠穗子扫过棋盘:“楚兄好手段!昨夜红袖招的花魁娘子……”
话音戛然而止,三根透骨钉擦着他鼻尖钉入窗框,钉尾还缠着半截胭脂色的罗帕。
楚阳慢条斯理转着青瓷盏,茶汤里浮动的倒影突然裂成十二个不同装束的“自己”。
他蘸着茶水在案几画出连环阵图,最后一笔落下时,楼下突然传来酒坛炸裂声。
那个黑脸汉子正捂着鲜血淋漓的右手满地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