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秋水院
睨了沈念烟一眼，程明姝面上笑容未变。
她这话儿可就有意思了，虽然赵夫人将自家女儿招呼出来露面的心思也不单纯，但沈念烟将赵盼盼与后妃相比，表达出的意味可就不那么简单。
赵夫人也不是眼拙的，能成为郡守夫人，自然有一二手段。
赵夫人的确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大女儿已经出嫁，二儿子跟随夫君在府衙做事，小女儿若是能被宫里的娘娘看上，带回去封个女官之类的，他们一家在京城的人脉便有了。
可局势显然没有她想得简单，赵夫人敏锐察觉到沈念烟语气中的不对劲，连忙拉着赵盼盼，“给诸位贵人行礼后赶紧坐吧。”
赵盼盼坐回自己身侧后，赵夫人佯装无事，兴致勃勃地给诸人介绍着西岚郡的风土人情。
“西岚郡素以山水灵秀闻名遐迩。四周群山环抱，峰峦叠翠，仿若碧玉屏风。西岚郡的百姓民风淳朴，以耕种纺织为业。所产丝织品，细腻柔软，色泽绚丽，纹理精美，远销京城。此外，饮食业是独具风味，府上庖厨擅做本土菜，贵人们也是不缺机会品尝的……”
陈润润神色恹恹，看上去对所谓的西岚风情不甚感兴趣。
宋佩英端着茶不时轻抿，从始至终都甚少说话，但存在感不低。
沈念烟的心思也不在花园，怀芷瑶垂首，谨小慎微。
整个亭子里倒是只有苏玉珂、赵盼盼对赵夫人的话语感兴趣。
程明姝借着品茶的间隙，在在场众人的神色都逐一扫过有了掌握。
在赵夫人说了一段时辰，用茶水润嗓的气口，程明姝笑意盈盈地提议：“满园春色近在咫尺，枯坐着倒是浪费了，不若赵夫人领着我们一面散散步，一面介绍？”
赵夫人颔首称是，“是妾身思量不周，还请诸位贵人随妾身来吧。”
众人便起身，随着赵夫人的脚步在花园内散步。
郡守府花园比不上御花园的姹紫嫣红，但也是别具一格，紫藤泼墨般在白墙垂落，将月洞门掩成一道花瀑。
青石小径沁着露水，蜿蜒至假山深处，石隙间几簇鸢尾沾了破土新生的红泥。
杏花、桃花、梨花婀娜盛开，远远望去云蒸霞蔚。
赵夫人一面介绍西岚郡的状况，一面在前头引路。
行至一处，眼前陡然出现一座院子，院门墙漆斑驳、脱落殆尽，院内杂草丛生，野花肆意生长。
还未走进去，只在院外遥遥看一眼都深感阴森荒凉。
沈念烟凝眸，在赵夫人要带着众人拐弯时，忽地出声问道：“赵夫人，这院子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不止沈念烟，其他人乍然见到如此破败的庭院，也是心生疑惑。
郡守府说大不大，但也是西岚郡数一数二的官宦人家，府上怎的会有这般不相称的景色？
可赵夫人听闻沈念烟发问，眼底的笑意渐渐被慌乱所取代，她嗫嚅着缓缓道：“实不相瞒，这院子原先也是有名字的，换做秋水院，只是三十年前发生了一段令人胆寒的往事，不吉利便也荒废不再住人。”
程明姝被勾起了好奇心，向前几步，越过赵夫人就要去院门处儿张望。
“贵妃娘娘别去！”赵夫人厉声叫停她的脚步，旋即发现自己声量颇大，立时福身说着，“妾身不小心冲撞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程明姝止住了向前的脚步，回首说着：“无妨，本宫倒是对这院子挺好奇，赵夫人不妨说一说那段往事？”
想起曾经发生在院子里的事，赵夫人面上的笑意不再，薄唇颤了几颤，低声说着：“三十年前，遣人郡守为官不仁，听信邪佞之言，竟做出搜刮童男童女，于园中修炼邪术以图长生的恶行。”
“前任郡守手段阴毒至极，掳了成百上千对童男童女做法事，将幼童心尖血浇灌槐树，活人封进树洞作阵眼。他的所做所为激起民愤，百姓们义愤填膺，群起反抗，破府那日让前任郡守以身偿命。”
“只是那些无辜死去的童男童女怨念极深，此后院内时常怪事频发，比如院内的槐树会淌出血泪，久而久之便荒废至此了。”
众人听罢，或惊恐或凝重。一阵风吹来，吹得人脊背发凉，陈润润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倒退几步。
“如此不祥之地，缘何不封掉？你们还敢住在这儿，难道不怕吗？”
赵夫人无奈苦笑，“自然是怕的，只是郡守府是朝廷赐下的府邸，不是我们说迁就能迁的。至于不封掉庭院，是道长做法事时特意交代过，院内怨气极重，若封掉，只会让死去的童男童女无法转世，永留此地，更是加重怨念。”
“只要无人去惊扰，等个六七十年，终有一日童男童女转世，怨念也会消散。在此之前，这庭院便成了府内的禁地，不准人踏入。”
苏玉珂闻说庭院背后的故事，脸色也不太好，攥着帕子的手有些发颤。
程明姝轻拍她的手背，安慰说着：“莫怕，那前任郡守已死，人死债消，那些怨魂也该知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不敢胡作非为。”
赵夫人也频频颔首，“贵妃娘娘说的无错，这院子虽然发生过惨绝人寰之事，但只要不踏入惊扰，便不会发生祸事。妾身在此住了十余年，不也好好的吗？”
众人才略微舒了口气，渐渐放下高悬的心。
可陈润润还是觉得晦气不已，用绢帕捂着口鼻，“快走吧，撞见这种地方真倒霉。”
说罢她也不待其余人，兀自折返回去。
赵夫人也引着众人回去，“走了不少时辰，想必各位贵人也累了吧，不如回亭子休息……”
沈念烟、宋佩英、怀芷瑶等人都跟上去，苏玉珂也要走，忽地发现身侧的人不动了。
“娘娘，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她侧首看着若有所思的程明姝，轻声浅唤。
程明姝收回望向破落院子的视线，抿唇含笑说着：“没什么事，走吧，回去喝点茶歇歇脚。”
临走前程明姝遥遥望了一眼秋水院，心中暗自琢磨。
修炼邪术，血祭长生，孤魂怨念……她向来是不相信的，但她能借旁人的相信，大做文章。
好戏正要开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