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宫内外,东厂锦衣卫秩序森严。
几乎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些面带寒霜的眼皮底下无一遗漏。
群臣班列里的苏嵩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按理说,如此盛会,又涉及邦交大事,南大营的千羽军更应该在皇城各处布防负责警戒。
可眼看到了外邦使团觐见大渭皇帝的时刻了,作为千羽军正统领的何烈,却没有在万安宫前露面。
作为皇城六卫之一的千羽军,那可是兵力最强的一支军队。
何况,直至现在,也没有何烈的任何消息传来。
他只是不知道,就在离风去了南大营那天时,趁乱溜出军营去皇城报信的兵士,一出营门,就被早已安排好了在南大营外面四处布置的大内密探给秘密处决了。
所以,南大营千羽军的事,这个老谋深算,手伸得很长的人,却也不知道眼下所发生的一切。
不安之中,苏嵩岚把目光投向大理寺卿杜仁山,小声问道:“如此盛事,安防可曾有变?”
“回辅国大人话!”
杜仁山双手抱拳,淡然礼道:“千羽军两万兵马,已经布控在皇城四处,就是巡城司的人,也不能随意出入警戒区域。”
“如此甚好!”
苏嵩岚松了一口气,一脸轻松地望向入宫的方向。
就在这时,内城方向传来三声震耳欲聋的铳响。
来了!
被安置在外城鸿胪寺的外邦使团,已经由内城准备进入皇宫。
霎时间,在皇宫入内的城门前,礼部乐班鼓乐齐鸣,刚才还无精打采的仪仗,立刻就打起精神,彩旗高举,泱泱大国的威势,这一下子就显露了出来。
看到从宫门方向,浩浩荡荡走向这边的使团队伍,离风嘴角一扬,转身就进了万安宫内。
这时候,他应该陪伴在大渭皇帝身边,而不是站在万安宫前恭迎那些使团。
迎接的事,就让群臣和礼部去办,就是使团里有外邦皇子,那大渭的几个皇子不也是在外面候着的吗?
虽然是几个蛋毛都没长齐的皇子,但那也是代表着大渭皇家的身份。
看到离风转身进入万安宫,皇后苏缇脸上一愣,随即也就挺起傲人的胸部,由贴身的宫女太监扶着,紧盯着离风的背影就跟了进去。
“父皇,他们来了!”
此时的离风,半蹲在一张高背软椅旁边,握着半躺在软椅上大渭皇帝的一只手,又道:“还请父皇莫要担忧,擂台比武的事,儿臣心里有数。”
看到离风如此镇定,大渭皇帝微微颔首,喘息道:“朕对你,有信心!”
“记着,你是朕的儿子,就是为国战死,那也是应该的!”
“你能活着回来,说明,朕当初没选错人。”
大渭皇帝虚弱地说着话,眼神里尽是担忧。
离风心里清楚,他的皇帝老子虽然语气镇定,那只是帝王的一种气势和魄力,但心中的担忧,还是被自己的眼神出卖了。
毕竟,这届峰会,是要他的老二儿子亲自上台打擂。
“臣妾,见过圣上!”
苏缇也来到软椅前面,盈盈一跪,向大渭皇帝见礼。
“免礼!”
大渭皇帝用没被离风握着的一只手,微微动了动,示意皇后苏缇不用多礼,“赐座。”
软椅一侧的太监,赶快搬来一把椅子放在皇帝眼前矮桌的侧面,躬身道:“请皇后娘娘入座。”
紧挨着皇帝就坐,这份殊荣,在整个后宫,也只有苏缇能如此了。
放眼万安宫殿厅,席桌摆了足有五十张条桌。
在殿厅的周围,又是宫里的乐师琴瑟和鸣,一班身着霓裳的宫女,在两侧恭迎外邦使团的到来。
“吐蕃使团,松土赞王子,喀巴加国师到!”
“元蒙使团,鲁图巴世子,赫罕国师到!”
“女真使团,兀达尔皇子,颜康国师到!”
“突厥使团,撒拉罕公主,纳曼国师到!”
随着礼部礼官的连声唱喏,外邦使团的王子和国师们,在鼓乐齐鸣中,由礼部的司仪带领,徐徐进入万安宫。
一时间,万安宫内,百鸟朝凤的乐曲奏起,霓裳彩袖蹁跹起舞。
待外邦使团的主要成员在大渭皇帝面前的桌前站定,随着礼官一挥手之下,琴瑟停奏,彩袖飘落。
这些神情傲然,着装华贵,浑身上下无不意气风发的使团成员,齐齐站在台下,仰着头把目光投向矮桌后面软椅上病恹恹的大渭皇帝。
此时,群臣也分列两行,跟在外邦使团后面,有序进入万安宫。
文臣和武将,自然是在殿厅两侧特定的席桌上后面站了。
后宫嫔妃、公主、皇子们,自然是坐在大渭皇帝两侧。
外邦使团身后,殿厅中央的桌子,只等这些外邦使团成员向大渭皇帝行过礼后,由礼部官员安排入座。
外邦使臣站定后,脸上阴晴不定地望着不久人世的大渭皇帝,心里已经各自打起了算盘。
“吐蕃三王子松土赞,参见大渭皇帝!”
松土赞眼里满是轻蔑,一手按胸,躬身向大渭皇帝一礼。
紧接着,吐蕃国师咖巴加,也是双手合十,躬身礼道:“吐蕃国大国师喀巴加,参见大渭皇帝。”
窝草!
虽说是外邦使团觐见大渭皇帝,但这皇子、国师二人,都是站着向大渭皇帝行礼,却没有一个人跪下。
这下,大渭皇帝惨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愠怒。
离风就更不用说了,心中已是杀机沸腾。
“元蒙鲁图巴世子,携国师赫罕参见大渭皇帝陛下!”
“女真四皇子兀达尔,携国师颜康,参见大渭皇帝!”
看来,这些人都提前商量好了的,都是站着行礼,根本没有按邦交礼仪来跪大渭皇帝。
除了外邦国君,但皇子,国师这些,都要向皇帝行跪礼。
这可是关乎到国体,关乎到皇家颜面的事。
擂台规矩是改了,难道,这觐见大渭皇帝的邦交国礼,也是由此改了?
就在群臣心中愤愤不平时,最后一个使团代表上前,是个面纱遮脸的女子,直接抱拳拱手,脆生生说道:“突厥撒拉汗公主,向大渭皇帝行礼。”
“突厥国师纳曼,参见尊贵的大渭皇帝!”
窝草!
还是公主,一个女人,都没把大渭皇帝放在眼里,国师更是不用说了,都是站着向大渭皇帝行礼。
不知是被气着了,还是大渭皇帝身体越发虚弱的原因,轻轻地摆摆手,嘴唇一抖,虚弱说道:“免礼,都请,入座!”
看来,大渭皇帝是忍了。
但这泱泱大国的群臣里面,却是有人气愤不过外邦使团的轻蔑与敷衍,直接怒发冲冠地从方桌后面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