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远回到书房，下意识的想安排人去通知马良。
转眼，才想到马良去了北燕。
对于马良未来的规划，马伯远曾专门找过马良，询问马良的想法，是否愿意入仕为官，只要马良有这个想法，他就算舍下老脸，也要替马良求一个好的官职。
毕竟，马伯远和秦豹关系斐然，马家和秦豹的利益关系捆绑很紧。
最主要的一点，秦豹也认可马良。
让马伯远意外的消息，秦豹早就和马良谈过，可以举荐马良去太子东宫，也可以举荐去朝廷任职，是马良自己拒绝了。
马良的态度很坚定，就是要留在秦豹的身边。
马伯远本就是人精，一听到马良的话，就明白了马良的用意。
马良是要为家族考虑。
马伯远自己走了这条路，知道这条路的付出和艰辛，他语重心长的告诉马良，说家族不需要马良留在秦豹的身边当联络人，也不需要马良为马家牺牲付出。
马良说他愿意。
马伯远和马良为此争吵过，最终马伯远没能说服马良，也就听之任之。
至少秦豹这个小师叔，不会亏待马良的。
马伯远想着要邀请的人，专门写了请帖，让管家去县衙通知韩炬，让韩炬负责邀请县衙的官员。
同时，又让管家去军中，邀请张安世，请张安世负责带着军中的主要将领。
其他的大商人，如范统这样的，以及其他全部站在秦豹一方，支持秦豹的人，全都得到了邀请。
许多永兴城的豪绅大族和望族名士，但凡是永兴城有点脸面，有点能耐的，都在马伯远的邀请之列。
换做一般事情，不可能这样安排。
人太多，很多不认识，聚在一起除了喧闹，什么好处都没有，反而需要耗费时间去寒暄。
如今是为秦豹践行，自然不一样。
人越多越好，越热闹越好。
马伯远的安排在短短时间发酵，所有接到请帖的人，全都应邀而来。
马家大堂，更是人满为患。
到了晚上，秦豹亲自参加宴席，有马伯远亲自主持，有韩炬、张安世作陪，加上范统等商人名士，宴席推杯交盏，非常热闹。
一个个夸赞着秦豹，说秦豹来了，永兴城就有了改变。
永兴城有现在，都是秦豹的功劳。
秦豹谦虚摇头，说永兴城的变化是所有人的功劳，是所有人的付出。没有永兴城上下的付出，就没有永兴城现在的繁华和兴盛。
一场宴席，持续到深夜才结束。
秦豹回了后院，所有的宾客也离开了。
书房中。
马伯远和韩炬翁婿，相对而坐。
马伯远道；“贤婿，小师叔明天要起程离开，你还有什么安排没有？”
韩炬神色从容，回答道：“岳父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下去。”
“以国公在永兴城的威望，只要百姓知道国公离开的消息，必然会有无数人要送行。”
“所以我接到您的消息，就已经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目前永兴城上下，肯定都知道。”
“我的人再稍微引动下，国公离开的时候，一定会人满为患，更会给国公留下一个深刻的记忆。”
“对国公来说，不缺钱，也不缺身份，送珍宝玉器，送物品也不合适。”
“最好的就是百姓认可。”
韩炬正色道：“实际上在永兴城上下百姓的眼中，国公就是他们的天一样。国公的恩德报不完，所以即便我不安排，也会有无数人来送行。”
马伯远赞许道：“你做得好，你办事，老夫也放心。”
韩炬谦虚道：“您过奖了，我还年轻，还需要岳父多多提携。国公离开了，永兴城没了坐镇的人，还需要您的点拨。”
马伯远摇头道：“你已经成熟，有足够的能力和手腕去应对一切。再者，老夫也要离开马家。”
“啊！！”
韩炬惊讶出声。
习惯了马伯远在永兴城的韩炬，一直有马伯远在后面兜底，心中一点都不慌。
突然间，马伯远要离开了。
以至于，他内心也有些慌乱，更有一丝丝的不适应和忐忑。
韩炬皱着眉头，连忙道：“岳父要去哪里？”
马伯远回答道：“接下来，我要去咸阳，见一见恩师。回来的时间不确定，我离开后，马家的事情会交给马明谓。”
马明谓三十出头，是马伯远的嫡长子。
之前，马家的诸多事情，也是马明谓在负责，家族的各项事情早就交接，不会存在马伯远一走，家族事务就停摆了。
实际上，马伯远坐镇家族，也没有把权力死死抓着，一直在培养年轻人。
马明谓能处理家务。
韩炬见马伯远要去咸阳见师祖，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了。作为马伯远的女婿，他知道岳父的苦楚。
为了家族，一辈子在家中。
如今，可以南下了。
韩炬郑重道：“岳父要南下咸阳见师祖，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如果有需要，我来安排。”
“不用了！”
马伯远摇头道：“恩师从来不在乎这些身外物，所以不用去考虑。”
话锋一转，马伯远说道：“还有一件事，老夫要告诉你。”
韩炬正色道：“您说！”
马伯远回答道：“朝中传来消息，说吏部侍郎彭源曾建议陛下，要派人来接管永兴县的互市贸易。”
“也就是说，要把你调走，有人要来摘桃子，是陛下考虑到小师叔，才没有动你，才让你担任了贸易监。”
“你的官职升了，不要忘了你小师叔的恩情。”
“没有你小师叔，你不可能站得住。”
“官场从来不是什么风清气正，也不可能真正清清澈澈的。”
“官场上，为了利益会相互倾轧，更有人心叵测，也必然需要站队。”
“不站队的人，连往上爬的机会都没有，除非做皇帝的孤臣。”
“实际上，皇帝的孤臣，又何尝不是战队皇帝呢？”
马伯远沉声道：“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跟在你小师叔的身后，对于我们马家来说，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出路，明白吗？”
韩炬郑重道：“岳父的提点，我谨记于心。”
“那就好！”
马伯远点了点头，和韩炬一番交谈，才让韩炬离开了。
韩炬略带一丝的酒意，略微有些微醉。
出了马家，冷风一吹，人彻底清醒了过来，再无一丝的酒劲儿。韩炬眼神清明，想着秦豹要离开的事情。
他趁着大晚上还有时间，回到县衙把主簿方科喊来，吩咐方科要召集所有的官员，让所有永兴城的官员去送行。
……
翌日，清晨。
大冬天的寒风扑面，宛如刀子刮在了脸上，分外的难受。
虽然天气冷，今天却难得有了暖阳。
朝阳初升，刺破茫茫白雾。虽然依旧冷，虽然依旧有寒风，可是这样的天气下赶路，人还是舒服了许多。
秦豹从后院中醒来，穿戴整齐，披上大氅，就和王采薇、马伯远汇合，一行人往马家的大门口走去。
一应物资，都走侧门出去。
嘎吱！
房门被推开了。
秦豹刚抬头往外看，准备往外走的时候，却见马家大门外的街道上，乌泱泱的挤满了无数的百姓。
一双双目光看过来，有着感恩，有着激动，更有着不舍。
“兴国公来了！”
“兴国公要离开永兴城，我们舍不得您啊。”
“兴国公，可否留在永兴城过年啊？”
街道上的喊声此起彼伏，一个个百姓高呼着。这些永兴城的百姓，都是得到互市贸易的好处。
有了互市贸易，当地商业被带动，到处需要招人做事，许多百姓能去挣钱。
有了大的需求，百姓家中的粮食和野菜等，都能卖钱。
匈奴人不南下，百姓安全了。
方方面面的好处，让百姓感恩戴德。因为有了秦豹，才有了如今的一切。
王采薇站在秦豹的身边，也听到无数百姓的喊声，感受到百姓对秦豹的留念，感受到百姓对秦豹的拥戴，心中生出了油然而生的自豪和骄傲。
这是她的男人！
这是她挑选的，也为之自豪。
秦豹深吸口气，大步往外走，一步步的来到了大门口。
他看着街道上拥挤的百姓，这时候，有百姓拎着一筐子的鸡蛋来了，高呼道：“国公大人，这是小老儿攒下的鸡蛋。这都是自家养的，味道好着咧。”
“国公，我抓了一只老母鸡，您带着去吧。”
“国公，我烙了几个肉饼，是老娘特别嘱咐的，请您收下吧。”
许多的百姓往前拥挤，纷纷要送礼物。
秦豹看到这样的一幕场景，心中感动，抬手下压道：“乡亲们，静一静！”
人群中，有人嘘声示意。
嘈杂的街道，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秦豹的身上。
秦豹提起一口气，高声道：“乡亲们的心意，我心领了。”
“只是这一趟南下，也不方便携带，请大家带回去。”
“我来永兴城做事，仅仅是做了该做的本职事情。”
“昔日，永兴城时常遭到威胁，随时面临被匈奴人袭击的影响。现在永兴城安定，希望乡亲们能把日子过好。”
“将来，等我再一次回到永兴城时，希望能看到欣欣向荣的永兴城，能看到你们有饭吃有衣穿，不再担心挨饿受冻。”
“也请乡亲们相信，永兴县令韩炬会踏踏实实做事，会为你们做主的。”
一番话后，秦豹拱手道：“乡亲们的恩情，多谢了。”
韩炬带着方科等县衙的官吏，也在马家大门外送行。听到秦豹的喊话，韩炬率先道：“乡亲们，让开一条路，让国公出城。”
百姓闻言，纷纷自发让出一条路。
秦豹带着王采薇、马伯远等人走出马家，一路往北城门口去。
这里距离北门最近，出了北门，再沿着官道南下。
秦豹骑着马，王采薇乘坐一辆马车，马伯远又乘坐一辆马车。
一行人赶路，街道上的百姓却没有离开，仍是跟在后面。
当秦豹一行人出了城，仍然有无数的百姓跟着，乌泱泱的队伍很是惊人。
秦豹喊话让百姓别送了，可是来送行的百姓络绎不绝，依旧跟在官道上。
韩炬倒是没继续走了，站在城门口看着渐渐远去的秦豹一行人，高呼道：“国公保重！”
“国公保重！”
方科以及其他的百姓，纷纷呐喊。
刚开始喊的人不多，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喊话，许多正在往外走的人也驻足停下来，高呼着‘国公保重’的话。
声音如雷霆，在空中回荡不休，清晰传到了远处。
远处，早就等候多时的匈奴左贤王稽栅，也带着人迎了上来，和秦豹汇合后赶路。
稽栅看到后方百姓送行的场面，听到百姓的喊声，看向骑马的秦豹，感慨道：“兴国公真是人心所向啊。”
“这样无数百姓来送行的场景，令人钦佩。”
“凉国有兴国公，真是苍天庇佑啊。可惜我匈奴，没有兴国公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