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十三绝阵当真能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凌霄峰顶,头戴翠蝶发簪的娇俏女修双手捧着茶盏,小口喝着杯中灵花蜜泡出的甜茶,脸颊被杯中热气蒸腾得泛起一抹红晕。
微微歪头之际,一缕青丝从她耳后垂落,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就在那发丝即将垂入杯中之时,面前一身清冷的男子伸出了手,将它轻拂到一旁。
指腹擦着脸颊划过,冰冰凉,没有热度,却带起脸颊一阵热意,那抹微红瞬间加深了几许。
“师尊。”季芙瑶羞怯地唤了一声。当察觉到眼前人回过神来,猛地缩回手的动作,急忙状似不经意般被茶水呛到,猛烈咳嗽了起来。
她咳得弯下腰。
那只收回去的手,果然又落回到她背上,一下下轻轻拍抚着。
季芙瑶咳声止住,嘴角弯起。
抬头间,那抹微笑落回恰到好处的位置,三分羞涩,三分依恋,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长渊剑尊眼底微颤,旋即,有些不自然地撇头看向一旁,开口说道:
“十三绝阵,乃玄天剑宗开山祖师得自上古剑宗之传承,一旦结阵,威力浩大。哪怕结阵之人仅有元婴,亦可越阶斩杀炼虚。”
“你师祖曾言,当年老祖在时,以老祖为阵心的十三绝阵,有着撼动天地之能。只可惜此界并无仙神,可让十三绝阵一施真正威力。”
长渊剑尊口中季芙瑶的师祖,便是他的师尊元寒剑尊,虽也被称为剑尊,却仅有化神初期,且在元婴境时受过暗伤,寿命有损,实力亦大大不如其师苍峘老祖。
十三绝阵巅峰时的力量,自苍峘老祖陨落以后,再也无人展现。
如今剑宗能够使出的十三绝阵,威力不过抵得上巅峰时的一二成。
不过哪怕只有这一二成,对于如今的修真界而言,也足够了。
足以震慑其他宗门!
“师尊乃宗门实力最强之人,这十三绝阵的阵心,曾经是苍峘老祖,如今应当是师尊吧?”季芙瑶双眼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芙瑶真想亲眼看看师尊施展十三绝阵的样子。”
被这双眼睛,这张脸,以无比崇拜的神色注视着,长渊剑尊心下熨贴,却仍是摇头,“此乃宗门大事,不可儿戏。”
“芙瑶知晓。”季芙瑶垂下眼帘,卷翘浓密的睫毛呼扇了两下,放下杯子,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抓紧衣襟,一副还想开口,却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南、北两洲大宗迁至东洲已久,却未见识过剑宗真正的实力。此次是为彰显剑宗威仪,宗主不会带太多低阶修士前往。”一向少言寡语的长渊剑尊,难得开口解释了这么多。
季芙瑶垂在身侧的双手越发攥紧,使劲缩了下鼻子后,抬起头来,带着一抹破碎的笑容,眼中尽是故作出的坚强,“师尊,芙瑶就留在凌霄峰等您。芙瑶明白,自己没有资格跟去。”
“没有资格”四个字落入耳中,长渊剑尊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一瞬间,他回想起许多年前剑冢之中玄天剑将他弹开的一幕,又回想起魔渊之战中师妹取代他成为阵心,一人控制三把飞剑,带领数位剑宗弟子抵御魔物,令魔渊中所有修士刮目钦佩的场景。
没有一道目光,是落在他身上的。
无论玄天剑,还是那些当世强者,眼中只有一人。
那人天赋卓绝,光芒万丈。
令他心生倾慕,却又无比忌惮。
不过如今,一切都已过去,那个人被烈焰焚为灰烬,而一张与那人一模一样的脸,写满了依恋,一双与那人一模一样的眼睛,眼中只映着他的身影。
望着这双眼,长渊剑尊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眼神渐渐柔和了几分。
“师尊,芙瑶是不是很给您丢人……”
“没有。”长远剑尊抬起手,轻轻抚了抚眼前人柔软的发丝,语气带着几分安抚,“莫要多想,为师从未嫌弃过你的修为与资质。”
若说先前的委屈,还有几分虚假。
那么听到这半句话,季芙瑶则是真的有些委屈了。
偏生这时主峰之上唤人集合的钟声敲响。
“师尊,您出发吧,芙瑶等你回来。”季芙瑶抬起手背抹了抹眼角,尽是一副乖巧的姿态。
长渊剑尊看着她那越发顺眼的模样,思虑一瞬,“为师为你去取一物。”
说罢他的身影消失在凌霄峰,片刻后重新回来,手中多出一面石镜,与一小面铜镜。
石镜被他放在屋中,变幻成足有一人半高的宽大镜子,铜镜则被他收了起来。
“这是一对子母灵镜,为师将主镜放置于此,子镜随身带走,等到结阵之时你可通过母镜看到那边的情形。”这样的宝物,并非他自己所有,而是玄天剑宗宝库里的。
此次出行,需他出力颇多,云海并未拒绝他的要求。
甚至……
“为师回来以前,你可留在凌霄峰,行事小心一些,一切等为师回来以后再说。”
“多谢师尊。”
季芙瑶攥着衣角的手攥紧又松开,随后小心翼翼问道:“那其他时候,芙瑶也可以通过灵镜看到师尊吗?”
长渊剑尊不习惯将自己的一切随时展露人前,哪怕眼前人是自己纵容的弟子。
不过这镜子既然已经借来,自然也不必只拘泥用那一时,“为师有空时,自会催动灵镜与你联络。”
“那……芙瑶等着师尊。”季芙瑶甜笑着应了一声,随后低下脑袋,仿佛不好意思般,娇娇怯怯地小声说,“芙瑶会想师尊。”
“师尊也一定记得,要想芙瑶呀……”
…
南洲,寂静的湖底,水晶大门悄然耸立。
门的另一端,宽敞的洞穴当中。
一道虚影出现在沈怀琢与郁岚清身前。
那是一位头发与胡须花白,面色严肃的老者,身上穿着幻化出的金线锦袍,许是幻化而非真实的缘故,那袍子上还绣着不少与床上枕头相同材质的蓝色晶石,只不过上面少了些玄妙的气息波动。
撇开略显浮夸的穿戴,眼前老者的气质与云海宗主颇有几分相似。
等到云海宗主年老白头,或许就会长成这幅样子。
“前辈。”郁岚清拱了下手。
不难判断,眼前的老者就是这座大妖洞府的主人。这是对方滞留在洞府中的一缕残魂。
“你这女娃倒是很有礼貌,比你师尊强得很。”老者说着瞥了沈怀琢一眼,那眼神大有一副‘你小子怎么不懂尊老’的意味。
沈怀琢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这老龙生前死后所有年头都加起来,还比不过他一根小指。谁尊谁还不一定呢。
老者读不懂沈怀琢眼神里的含义,吹吹胡子,视线在沈怀琢与郁岚清之间游移,“你们两个,当真是一对师徒?”
“他是师,你是徒?”这话,老者问的是郁岚清。
郁岚清一脸莫名。
这种明知故问的事情,怎么还需要问?
难道她看着更像是师尊的师尊吗?
甩了甩头,郁岚清赶紧将刚才那丝大逆不道的假设抛开。
老者嘴唇动了动,颇有几分欲言又止,收到沈怀琢警告的眼神,这才歇了心思,随即叹一口气道:“老身陨落至今,已有将近万年,有些时候,真算不清到底过了多少年月。”
“再过不久,老朽这一缕残魂也将消散,能在离开前见到你们,是老朽与你们的缘分。”
“老朽洞中宝藏,大部分都施了禁制,待这缕神魂散去,便会一同归于天地,充作陪葬。不过还剩下几样法宝,可送给你们,就当是全了这一场缘分,也感谢你们,把它送到这来。”
老朽说着伸手一指旁边大床上,正用尾尖勾着海晶石甩来甩去的小家伙,眼底染着几分笑意。
“老朽会将传承都留给它,待它吸取完传承以后,洞中剩下的宝物,便是老朽留给你们的谢礼。”
许是执念消退,眼前老者的虚影越来越淡。
郁岚清仍震惊于,眼前的大妖竟出自近万年前。
眼见虚影淡薄,她急忙开口喊住:“前辈等等!”
“女娃,还有何事?”虚影仍在变淡,说话的声音仿佛也比方才轻飘飘了许多。
“前辈可知九霄宗?”郁岚清加快语速问道。
“九霄宗?”老者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好似是座人修大宗,宗内有不少等着飞升的老家伙。”
“天火灭族之前,老朽还遇到过一位来海上游历的九霄宗大乘……”
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消失在耳边。
身影也随之消失,遗留在空中那些亘古苍茫的气息,化作一团流光,落入大床上摇头晃脑的小家伙身上。
隐没在它额顶的两角之间,彻底消失不见。
随后,原本仅三尺长,鳞片呈半透明青玉色的小家伙,身体逐渐变长,鳞片也跟着凝实、坚硬起来。
最显着的,除了身型与鳞片,还要属头顶那一对角。可爱的粉嫩珊瑚角变大了许多,粉色渐渐变得深邃,开始向亮金色靠拢,形态也比先前添了几分霸气。
郁岚清盯着已经长大到足以占据半张床,不能再被称之为“小家伙”的家伙看了片刻,眼底涌现几分惊诧。
方才,她忘记问师尊这是头什么灵兽。
如今细看,这盘绕成一圈,有着长长的身子,泛着光泽的鳞片,还长着一对金光闪闪的角的家伙,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郁岚清心头隐隐生出一个猜测。
这猜测,多少有些匪夷所思。
“师尊,这灵兽该不会是……”
看着徒弟想猜又不敢猜的样子,沈怀琢眉头一挑,鼓励道:“徒儿,大胆一点,你猜得没错!”
“这就是一条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