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春华赶紧就从水里去捞美玉,目眦欲裂看哪个想落井下石。
灯芯满脸通红,气若游丝。
“哭有毛用,水里蹲着生。”
掉进冰冷河水的李美玉瞬间清醒,大口喘气,眼睛里出现少见的清明。
灯芯蹲进水中,双手在她的肚子上抚摸,羊水还在,就怕破了羊水,就真的一尸两命。
她揪着美玉的脖领子,大吼。
“使劲儿!再不使劲孩子就憋死在里头了!”
美玉浑身湿透,眼眸带泪,在这一刻,她真的清醒了。
疼痛如潮水一般涌来,每一次宫缩都像是要将她撕裂。
脖子上的青筋鼓起,眼睛里布满血丝,牙齿上都是血丝。
“啊——”
楚春华紧紧抓着她的手,“美玉,使劲儿啊!”
灯芯死死按住她的嘴,“别叫,叫多了没劲儿。”
她真的不再出声,疼痛一波接着一波,她死死咬住牙关。
疼痛让她开始意识模糊,灯芯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她又转醒。
“生下来!不许死!”灯芯像是癫狂了一般,冲着她大吼,身上打着摆子。
李美玉突然迸发出一大股力量,发出最为凄厉的一声嘶喊。
楚春华在水下托出婴儿,喜极而泣。
“生下来了,生下来了……是儿子……”
李美玉失去了力气,就那么安静地沉入水底。
围着的众人七手八脚将沉进水里的李美玉抬出,灯芯抽出折叠刀将脐带割断,转身就走。
所有人都在为新生命欢呼,她挤出人群,摇摇欲坠。
生出来能不能活都不好说,环境这样糟糕,到处都是细菌……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人影重叠,又像是回到了被熊瞎子抓伤的那一天。
桂芝趟着河水急急来迎她,灯芯软软跌进她怀里。
“拿一床被子过去。”灯芯彻底失去了知觉。
她太累了。
只想好好睡一觉。
烂摊子就留在那吧,她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她再次回到那片白茫茫的雾霭之中,找不到出口……
白卓被桂芝叫来,他也慌了手脚。
哪有什么药?
药都在大队,被燃烧殆尽。
他只能让桂芝尽量把她的手脚搓暖,不要再碰冷水。
桂芝这才看到灯芯肚子上浸出的鲜血,掀开衣服一看,被河水泡得发白的伤口狰狞,还在往外渗血。
在水里洗刷过后的红色衣服,不注意看根本看不清血渍。
她抱着灯芯失声痛哭。
这孩子藏着伤口,却不敢跟自己说。
她太伤心了,心里像是被挖出了一个大洞,汩汩冒血。
“我的灯芯啊,我的孩子……”
桃枝哭得说不出话来,东班紧紧搂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果没有大火,他可以去山上找药材,可现在被大火围困,又能去哪找药呢。
大凤看着灯芯肚子上的伤口,哭肿的双眼又流出眼泪来。
老许,你死的时候也这么疼吗……
你就没在天上保佑保佑灯芯?
桂芝的哭声回荡在整个河岸,聚集的人群诧异地窃窃私语。
“咋这头哭完那头哭?”
“怕是灯芯出事儿了,你没看桂芝哭得要死要活。”
“她刚刚不还在这没啥事啊我看。”
“那谁知道啊,说不定是太狂了,老天要收她。”
楚春华一巴掌打在碎嘴子的婆娘脸上。
“你还是个人吗?不是灯芯放枪,挨家挨户踹门,你早烧成一捧灰了,哪还有这张嘴说不是人的话!”
捂着脸的婆娘看着楚春华要吃人的样儿,顿时怂了,可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在听,实在太丢人。
“你以前传幺蛾子的时候你忘了?咋地,救你姑娘一命,你就成人家的看门狗了?”
楚春华一把将女人按在水里,拳打脚踢,拉头发踢脸。
“我们老楚家的事轮得到你哔哔!”
女人的老爷们这下忍不了,就要动手,楚春华的老爷们站出身来,李有福人小敏捷,一拳先往男人身上招呼。
被男人一拳撂倒。
场间大乱,楚春华一对二,也不落下风。
等到她满脸血坐在李美玉旁边,李美玉清明的眼睛都是笑意。
“妈,你这能耐啊。”
楚春华吐出嘴里的碎牙,捋了捋头发。
“比你那个死爹强!一拳就飘水上,屁用没有。”
李有福现在乌眼青,半边脸是紫的。
“谁有你虎,上赶子找挨揍!”
“我挨揍?你没看她俩呢。”
此时受伤的两口子蔫头巴脑地互相疗伤。
女人的头发扯的跟鬼剃头一样,小声哭泣。
男人脸上跟猫挠的一样,全是血痕,彻底毁容。
李美玉脸上是柔和的微笑。
初为人母,她好像一瞬间想明白了好些事。
“妈,我想回家。”
“那就回家。”
一边的李富贵不干了。
“我这彩礼可给你们家了,养了这么些日子,你们耍我玩呢?”
李美玉看着李富贵的嘴脸回想起那些日子,恶心得不行。
“你天天晚上也不闲着,我还大着个肚子,你还是个人吗?”
李富贵的脸上顿时挂不住。
“两口子咋了,你疯疯癫癫也就我要你,现在想过河拆桥了。”
楚春华腾地站起身。
“钱还你,要不我就天天上你家作,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被楚春华耍了两次的李富贵简直是气炸了,再老实也没有这么坑人的。
“楚春华,你他娘的想干啥?先撺掇我娶楚灯芯,后面让我娶你姑娘,现在跟我扯里根愣儿!”
看热闹的人偷笑,还真是就可他一个人薅。
有福也跟着站起身来,一把挡在楚春华前头。
“要钱还是要命,随你选。”
满仓也蹭得站起来。
“我没成年,我杀人不偿命,我来杀。”
李富贵真的是要气死了。
“滚滚滚,钱还我。”
他倒不是对李美玉有啥感情,只想家里有个女人。
这一家子难缠的样儿,留是留不住了。
几人抬着李美玉就往自家原来呆的地儿走。
好心的邻居还多让了些地方,让李美玉好好坐月子休息。
这些桂芝根本不知道,她只知道灯芯开始冒胡话了。
“脉冲枪的开关振荡器坏了,我给你打八折……”
“压缩机要换,b级情报有多少收多少……”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蝉花杜鹃头回见着桂芝这样,也放声大哭。
怎么英勇无敌的大姐,就成了这副模样。
在大凤怀里的彩霞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就着起了大火,爹不再是爹,她彻底没了家。
东班在女人的哭声中站了出来。
“我出去,找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