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的声音可不算小,一来他在丞相府十载有余,二者但凡有些本事的人,都有点脾气的。
寒冬腊月的,匆匆把人喊来,又嫌三嫌四,府医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暴了句粗口。
“耍老夫玩呢!还治个屁!那么大张脸,留不留疤的都是一样的丑!”
何清晨扑哧笑出声,嘴里含着的半口茶水也喷了出来。
她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对着安王和何丞相微一欠身。
“是小女失礼了,容小女回去重新换身衣裳。”
何陵景摆摆手。
“去吧去吧,这大冷天的,可不能穿着湿衣裙,知意啊,你陪着清晨一道回去吧。”
祁西洲扬眉。
“怎么,许知意你这是瞧不上本王?连替本王诊个脉都要推三阻四的?”
说罢,伸出胳膊,大有一副你今日若是不替本王诊脉,本王就不走的无赖架势。
不等许知意有所动作,陈府医不是从哪冒了出来,大冷的天,额上出了一层的汗。
手指按在祁西洲的脉搏上,用力,再用力,冲着许知意挑了挑眉,一脸坏笑。
祁西洲不悦的盯着陈府医。
“陈府医这是何意?本王可没叫你来诊脉!”
陈府医嘿嘿笑两声,松手,正了正神色。
“安王,气大伤身,您之前在战场受了伤,本就气血两亏,只是不知如今可是有何心事?竟是使得您肝火旺盛,共济失调。”
厅堂内一时静谧无声。
祁西洲收回手,按了按狂跳的眉心,沉声道。
“行了,时辰不早,本王也就不废话了!许知意还请你把解药拿出来,要是裴侧妃有个好歹,本王唯你是问!”
何清晨气得双眼圆瞪。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安王这么不要脸的。
明明是有求于人,那口气就像是谁欠了他二百两一样!
正欲跳起来理论,却被许知意死死按住,冲她摇了摇头。
“二姐,他简......”
许知意并未起身,似笑非笑的睇着裴北北。
“裴侧妃想要解药也不是不行......只是民女有个小小的请求,还望安王答应。”
祁西洲面凉如水。
“说来本王听听。”
许知意不疾不徐的啜了口茶。
“用扶光的身契换裴侧妃的解药,这个要求不过分吧?想来安王分得清轻重缓急。”
说完,她也不着急,就静静等着祁西洲的回答。
静默半晌,才听到祁西洲冷笑两声。
“许知意你好得很!你怕是一早就打算好了吧?就等着本王上门来拿解药。”
许知意轻笑,“安王这可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您若今日不登门,民女也没机会提要求,至于裴侧妃,其实只要能管好嘴,根本不至于胖成如今这副模样。”
裴北北气得不行,指着许知意,眼角余光瞥见何陵景手中的杯子,只得软下语调。
“之前都是我不对,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别与我一般见识,就把解药给我吧,好不好?”
泪盈于睫,万分屈辱。
以为她不想节食?
这段日子她可是比从前食量小了一半,一日不落地练武,还把现世的瑜伽都搬出来了。
瘦是瘦了点,可一身的皮肉松松垮垮的,屁股更是大得离谱。
府中的下人还私底下调侃,说是只要裴侧妃出门,受罪的就是府里的马。
敏嘉郡主那个贱人折磨她,还抱怨她皮太厚,肉太多,害得她手都打酸了。
敏郡嘉主身边的嬷嬷更是乐不可支,边替她按摩,还不忘损几句裴北北。
总结就是裴侧妃比那庄子上的猪还能长膘,这要是拉到市集里,能卖个好价钱芸芸。
每每听到此处,敏嘉郡主就笑得花枝乱颤。
偏祁西洲从不过问府中这些小事,听闻了也只是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裴北北心中那个恨啊!
“知意,求你了!就把解药给我吧!”
说完,又满眼希冀的看着祁西洲。
“王爷,难道妾身还比不上一个下人?您就把扶光的身契给知意吧,呜呜,我这身体近日来愈发的难受了,王爷,您也不想妾身沦为笑话吧?”
祁西洲闭了闭眼,忍住心中翻涌的怒意。
“好,本王答应了!只是她的身契本王并没带在身边,就劳烦你跟本王回府一趟。”
何陵景懒懒起身,淡声道。
“知意身子不好,不如本少卿替她跑这一趟,想来安王应该也是没意见的。”
祁西洲实在懒得应付他,扭头看向默不作声的陈府医。
“你确定再不回王府了?呵,本王待你可不薄,你这做法属实有点忘恩负义了。”
陈府医不为所动,朝后退两步,恭敬的作揖。
“老夫自王爷十岁时便跟在您身边,这期间老夫可是多次将您从死亡的边沿拉了回来,若说恩情,也早还清了,王爷要觉得这样说心里能舒服些,老夫也绝无二话。”
祁西洲哼笑,站起身。
“时辰不早,本王就不打扰了!”
何陵景走去一边,系上白狐裘,又拿过许知意的,亲手替她披在身上,柔声交代。
“我去去就回,你且安心在家等着,那些药丸子等我回来了再一起搓。”
许知意乖乖点头,伸手,从他发间捻下一片茶叶。
“好,记得早去早回。”
“嗯,回来给你买陈记的酥糖,赶紧回去休息会。”
旁若无人的模样,孙夫人却险些落下泪来,忍了半天,这才勉强露出个微笑。
“臣妇恭送安王!”
何丞相也是老心甚慰,半眯着眼。
何家有没有后的无所谓,重要的是儿子终于破了当年的那个预言。
皈依佛门,就代表与红尘俗事从此无缘。
哪家父母愿意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儿子做出这样的选择?
青灯古佛,游历九洲,说着好听,实则就是孤寡一生的命!
没人注意到祁西洲的脸色,和那眼中一闪而逝的狠戾。
许知意,若是本王得不到你,即使毁了,也不会让别的男人染指半分!
你先不仁,就别怪本王不义!
拂袖而去,不欢而散。
孙夫人皱着眉,盯着祁西洲的背影看了良久。
“知意啊,今日我们算是把安王得罪了个彻底,母亲和你父亲倒是不怕,只是你以后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