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嫂您放心,咱这儿又不是法院,讲哪门子证据?”
周星宇叼着根牙签晃悠过来,话里话外透着股混不吝的劲儿。
可当他瞥见唐院长和方天雄递烟倒水的热乎劲儿,眼珠子一转改了主意:
“这么着吧,医药费咱不稀罕要,就让这老色胚收拾铺盖滚蛋,够讲理了吧?”
唐院长攥着白大褂的手直哆嗦,脑门上汗珠子啪嗒往下掉:“行……行吧。”
“唐院长!”
叶飞跨步挡在病床前:“空口白牙就要赶人,医院是你家开的?”
“小叶啊!”
唐院长苦着脸摸出手机,屏幕上是集团万副总发来的短信:“老苏你体谅体谅,万总是管咱们医疗口的直属领导。”
这话明着说给方天雄,暗里却是点叶飞别犯倔。
“体谅个屁!”
叶飞拳头攥得嘎巴响:“没影儿的事就想撵人?”
周星宇突然笑出声,伸手戳了戳保安胸前的对讲机:“当老子跟你过家家呢?瞧见没,这几个兄弟可不是摆设!”
他掏出金灿灿的打火机在方天雄眼前晃悠:“信不信今晚之前,整个东阳三甲医院没一家敢收留这老东西?”
“这么能耐?”
叶飞突然掏出手机划拉两下:“正好我干爷爷住A303……”
“哎哟喂,买一送一啊!”
周星宇乐得直拍大腿:“赶紧叫过来,省得老子费二遍事!”
急诊大厅的空气骤然凝固。
叶飞报出房号那一刻,唐院长手中的签字笔啪嗒掉在登记簿上,方天雄更是瞳孔骤缩。
那个楼层住着的正是院里重点关照的特殊病人。
“唐院长耳朵不好使吗?”
周星宇指尖重重敲击着前台大理石台面:“A303的老头子,十分钟内处理干净,需要我教你怎么写病历异常报告?”
副院长喉结上下滚动:“那位患者身份特殊,医疗专家组都特别关照过的。”
“特殊?”
周星宇突然笑出声,腕间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在东阳这片地界,我周家需要顾忌谁?”
说着转向叶飞挑眉:“倒是你认的便宜爷爷挺会挑病房。”
叶飞斜倚着导诊台,随手剥开护士递来的润喉糖:“不如你现在去试试,看看保安敢不敢碰病房门把手。”
这番对峙让几个值班护士悄悄后退。
周星宇突然将手机屏转向唐院长,界面赫然显示着卫生局某领导的通讯界面:“唐副院长今年五十八了吧?再熬两年就能体面退休了。”
唐院长额角瞬间沁出冷汗,抓起对讲机时手指都在发抖:“保卫科,带轮椅去A303做紧急转移。”
又压低声音补充:“先跟患者家属沟通,就说需要设备检修……”
“何必这么麻烦?”
周星宇扯松领带,径直走向电梯:“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神仙人物,能让你们怂成这样。”
他身后的浓妆女子兴奋地举起手机准备录像。
方天雄落在队伍最后,扯了扯妻子衣袖:“柳老当年可是省里退下来的……”
“怕什么?”
周星宇表嫂晃了晃名牌包包:“星宇他大伯就在帝都管医疗卫生系统,什么老领导没见过?”
此时三楼走廊,四名保安正对着紧闭的病房门进退两难。
透过门缝隐约能听见心电监护仪的规律声响,还有护工轻声读报的动静。
当周星宇的定制皮鞋踏碎走廊寂静时,叶飞忽然吹了声口哨:“提醒各位,病房里有二十四小时监控。”
“噗嗤!”
叶飞肩膀微颤,拍着方天雄笑出声:“您这担心可真是多余了!”
阳光穿过住院部的玻璃幕墙,在他白大褂上投下细碎光斑。
若说前几日他还心存疑虑,那今早武娇俪在食堂转角说的悄悄话,已彻底掀开了柳老深藏不露的冰山一角。
拐角处盆栽的滴水观音叶片轻晃,叶飞指尖摩挲着胸牌金属边沿。
那位总爱捧着紫砂壶在中药房打转的柳老,平日里慈眉善目得像尊弥勒佛;
可若真有人敢动他的梧桐枝,比如要把人赶出经营半辈子的中心医院?
住院部自动门“叮”地开启的瞬间,叶飞脚步微顿。
大理石地面倒映出个杀气腾腾的身影,黑色唐装下肌肉偾张,正是柳老从不离身的贴身护卫柳商。
保安战战兢兢引着两拨人在走廊相遇,消毒水气味里混杂着剑拔弩张。
“哪位?”柳商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人群。
保安瑟缩着指向西装革履的周星宇,后者还未来得及扶正金丝眼镜,整个人突然天旋地转。
柳商铁钳般的手已攥住他阿玛尼衬衫前襟,将人悬空提起。
“嚯!”
叶飞吹了声口哨,倚着墙笑得肩膀直抖。
周星宇两条腿在空中乱蹬,镜链在鼻梁上甩出银光:“混账!知道我父亲是卫生局……”
“撒手!”
尖利女声破空而来,香奈儿套装裹着的丰腴身躯扑向柳商。
却见那壮汉肩头微震,周星宇表嫂十厘米的细高跟便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整个人跌坐在导诊台旁。
“反了天了!唐院长你瞎了吗?”
周星宇表嫂染着丹蔻的手指几乎戳到院长鼻尖:“保安!报警!把这暴徒……”
嘶吼戛然而止——走廊尽头的303病房突然传出紫砂壶盖轻叩杯沿的脆响。
柳商拎着不断挣扎的“人形包裹”大步流星,白大褂与唐装衣袂在穿堂风中纠缠。
叶飞收起看戏的神色快步跟上,身后是表嫂高跟鞋敲击地砖的凌乱鼓点。
“这事儿没完……嗷!”
周星宇的咒骂声戛然而止,整个人被柳商拎鸡崽似的甩在瓷砖地上。
昂贵西装蹭着消毒水痕迹,疼得他龇牙咧嘴直抽气。
阳台上侍弄兰草的老者银丝微颤,从青瓷花盆前缓缓转身。
老花镜片后射出两道利光,掠过瘫坐在地的暴发户母子,最终定格在倚着门框的年轻人身上。
叶飞插在兜里的手指忽然蜷紧。
两道目光在空中无声碰撞。
老人眉间沟壑骤深,年轻人瞳孔却猛地收缩——这老爷子体内寒毒竟已蔓至心脉?
“柳、柳爷爷?”
周星宇喉结滚动,冷汗顺着金丝眼镜滑落。
方才的嚣张气焰早被浇灭,活像被掐住脖子的斗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