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 章 逐风
暴雨如天河倾泻，山脊在雨幕中扭曲如灰蛟盘旋。
叶匡世策马立于高坡之上，蓑衣雨笠下黑发垂肩，布衣褶皱间隐现剑痕旧疤。他左手轻按腰间古剑“逐风”，剑鞘苔纹斑驳，右手却捻着一朵雨中未谢的茶梅，神色淡然。
坡下战场如沸鼎翻滚：
赫连靖臣的中枢本阵已空，帅旗随主力前压。五千铁骑化作黑潮，将羿家人马冲得支离破碎，唯剩中央“羿”字大旗孤悬雨中，似垂死白鹭，摇摇欲坠。
“好一个倾巢而出……”叶匡世轻笑一声，茶梅花瓣飘落泥潭。
骏马扬蹄瞬间，雨笠边缘炸开一圈水雾，灰影如箭般贯入战场。
第一重防线，步甲营八百盾兵架起铁壁，严阵以待。
叶匡世未拔剑，仅并指一划。
雨帘突兀裂开十丈真空，剑气犁过泥地，盾阵如纸鸢般崩散。残盾断肢飞溅，血雾与雨珠相撞，绽出妖冶的淡红冰晶，凄美而惨烈。
第二重防线，八百弩手齐射，箭雨如蝗。
叶匡世屈指弹飞雨笠，旋转的竹编竟将箭雨尽数荡开。他策马踏着弩车跃空，凌空抽剑——
“逐风”出鞘无光，唯闻龙吟。
五架战车应声解体，木屑裹着铁钉倒卷弩阵，惨嚎声被雷声吞没，天地间只剩雨声与剑鸣。
赫连靖臣的軘车已近在百步，车旁仅余三十六亲卫，而最强的青龙卫又被他遣去截杀羿镇志。
叶匡世踏马背腾空，剑意凝雨成刃。
暴雨在他周身静止，每一滴雨都映出軘车中赫连靖臣惊骇的脸。这一剑仿佛将斩断十余载乱世，亦将终结岭南战事。
剑落！
三十六亲卫架起玄铁盾，赫连靖臣急忙滚入车底暗格。軘车轰然炸裂，三十六亲卫顷刻化作血泥，惨不忍睹。
“啊……噗……”赫连靖臣吐血倒地，被剑意所伤。惊骇眼孔里倒映叶匡世飞剑而来，剑锋寒光逼人。
剑落刹那，异变陡生！
一道黑影自亲卫尸体堆暴起，短刃架住“逐风”。刃面赤纹如毒蛇游走，也是一把陨铁神兵，锋芒毕露。
“好剑法！”沙哑嗓音刺入耳膜，叶匡世瞳孔骤缩——偷袭者黑袍破碎，露出阴笑的脸，正是汪匕穆！
“阁下掩息藏身之术也不赖，叶某竟然一时没察觉到你的气息。”叶匡世淡然回应，剑锋微转。
暴雨冲刷着残肢碎甲，两人持刃对峙，剑意与杀气在雨中交织，天地肃杀。
......
暴雨如注，冲刷着铁甲上的血锈，两匹战马在泥浆中划出深沟，蹄声沉闷，似战鼓低鸣。
羿天淳的丈二马槊斜指苍穹，槊锋蒸腾着罡气，雨水触及即炸成血雾，煞气逼人；赫连御彪的蟒纹枪低垂，枪尖缠绕赤血，每滴雨落在刃口都被劈成两半，寒光凛冽。
“这一枪本该刺穿你爹咽喉，”赫连御彪抹去面甲血渍，露出鹰隼般的冷笑，“可惜他躲太快，只戳爆左肩。”
羿天淳浑身颤抖，不是惧，是怒到极致的静——他座下战马忽地人立而起，前蹄踏碎雨帘，槊出如血色流星，直取敌将胸膛！
马槊刺穿雨幕，赫连御彪侧身避让，枪杆顺势横拍。槊锋擦过其肩甲，刮出火星；枪杆重击羿天淳肋下，护心镜崩裂声混着骨裂脆响，震得人心发寒。
两骑交错时，赫连御彪枪尖回挑，紫电撕开暴雨。羿天淳槊杆格挡，槊尾铁纂却突然弹出三寸倒钩，钩刃直取敌将后颈，阴狠毒辣！
赫连御彪猛然伏鞍，倒钩撕开其披风，露出内衬金丝软甲。他反手掷出全力一枪，直逼羿天淳面门。
“不好！”羿天淳挥槊斩击，赫连御彪的枪尖已到眉前三寸。羿天淳扭头贴着枪锋躲过致命一击，但蟒纹枪已刺穿铠甲与护体罡气，捅进右部肩胛，血如泉涌。
被捅飞马上，羿天淳滚落泥浆，浑身染血。他尚未起身，赫连御彪的骑枪已如毒龙坠地，枪尖点向其心口。羿天淳横槊格挡，枪罡却透槊袭来——
“咔嚓！”槊杆断裂，余劲震碎其胸甲。羿天淳口喷鲜血，仍以半截断槊插地，借力腾空踢向敌将面门，拼死一搏。
赫连御彪冷笑弃枪，左手抓住其脚踝猛砸向地面。泥浆炸开时，右手抽出腰间弯刀，刀光如新月划落——
“嗤！”羿天淳左肩至右腹裂开血口，深可见骨。血水混着雨水在身下积成赤潭，他握断槊的手指节发白，却再难起身，气力殆尽。
赫连御彪踩住其断槊，弯刀挑起羿天淳下巴，冷声道：“给你爹带句话，”刀尖缓缓刺入咽喉皮肤，“说他胸膛捅穿时，比你现在还像条狗。”
“我騲你大爷的！”羿天淳突然咳出血痰骂道，可他挣扎不起来反抗，唯有怒目圆睁，恨意滔天。
赫连御彪瞳孔骤缩，抽刀欲割下羿天淳头颅，刀锋寒光闪烁，杀机毕露。
暴雨中骤然炸开一声龙吟！
羿天剑拄剑踉跄踏入战圈，龙啸剑刃已崩出三道缺口，剑脊上暗金龙纹被血浸得猩红刺目，煞气逼人。他左肩箭创溃烂流脓，每走一步都在泥地上拖出蜿蜒血痕，却硬是催动灵力，令剑身蒸腾起虚浮的热气，似烈火焚身。
“赫连狗贼！”他嘶吼劈出一道剑气，剑气在雨中扭曲如垂死蛟龙，直逼敌将，“还我爹来！”
赫连御彪冷笑一声，踢飞脚下断槊，蟒纹枪尖挑起泥浆，轻易击散那道孱弱剑气：“一家兄弟俩排队送死？倒是省了本将杀人的功夫。”
龙啸剑刺出时，剑锋剑气忽明忽暗，似风中残烛。赫连御彪横枪格挡，枪杆与剑刃相撞，火花四溅。
羿天剑趁机旋身撩剑，剑气割裂敌将战袍下摆——却因灵力不继，剑势卡在对方膝甲缝隙，进退不得。
“你就这点能耐？”赫连御彪冷笑，膝撞震飞长剑，反手用枪纂重击其腹部。
“噗——”羿天剑呕血飞跌，龙啸剑插落身侧，剑身颤动，似有不甘。
羿天剑咬碎舌尖，以精血强催秘法。龙纹剑身骤然亮如碧星，暴雨在剑周凝成九道水龙卷，威势惊人。他踏着最后灵力跃起，剑光化作苍龙贯日之姿，直取敌将——
却是虚招！
剑至半空陡然变势，剑意尽敛，龙啸剑竟被他脱手掷出，直取赫连御彪咽喉！林子枫若在此，定能认出这是当晚羿家宗祠里羿天剑施展的招数——“坎渊吞星”，剑出则灵力耗尽，孤注一掷。
赫连御彪瞳孔骤缩，举枪硬撼。
“铮——！”
龙啸剑剑尖擦过其颈侧，撕开半寸血口，鲜血瞬间染红枪杆。赫连御彪暴怒，枪杆如泰山压顶般砸下，羿天剑横臂格挡，臂骨碎裂声清晰可闻，令人毛骨悚然。
羿天剑瘫跪泥泞，剑柄仍死死攥在指间，指节发白。
“区区六品初期，也敢战七品巅峰？”赫连御彪收枪跺地，泥浆四溅，“怕我不够头颅下酒乎？”
暴雨突然被雷鸣撕开，电光照亮赫连御彪魁梧身躯——他在仰头大笑，笑声如雷，震得雨幕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