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羿之婉渐冷的身躯,她染血的手指仍死死攥着半截白绫。
赫连御彪踩住她头颅,扯过残帛擦拭枪血:“羿家的孝衣,擦枪倒顺手。”
雷鸣劈开铅灰色苍穹,雨帘冲刷着横亘在战场断肢残骸。
赫连御彪的蟒纹枪斜指地面,枪身上渗着暗红血渍——那都是羿家血液。
“呔!”羿天淳从黏稠血浆里撑起膝盖,肩上与胸前的伤口血流如注,鲜血浸染碎甲,却仍以半截马槊划出银弧。
槊锋切开雨帘的刹那,赫连御彪的蟒纹枪已如毒蛇昂首,枪杆震开劈砍时溅起七点血珠,在雨中拉出猩红尾迹。
槊刃变招横扫,赫连御彪靴底碾碎半截箭杆,枪纂精准抵住槊锋。当第三记直刺破空而来时,枪尖突然绽开灵力旋涡,将马槊挑飞——三招对决不过眨眼,碎裂的马槊尚未落地,蟒纹枪已洞穿羿天淳另一肩胛,血浆在雨幕里拖出五尺红绸。
“我要...杀了你......”羿天祺抹去糊住右眼的血痂,长戟末端挑着的残破白绫在风中猎猎作响。
三十步外,赫连御彪铁靴踏碎青石,积水中的断箭竟随震荡浮空半寸,箭镞反射着暗红血光。
蟒纹枪带起螺旋雨龙扑来时,羿天剑的龙啸剑正架在七寸死穴。双刃相撞迸发的火星在雨中滋滋作响,剑身弥出龟裂纹路。
“找死?”
赫连腕骨轻旋,枪身蟒纹突然游动,灵力爆震将剑刃炸成三截。飞溅的陨铁碎片中,羿天淳染血的马槊已刺破雨幕,槊尖距离赫连肋下仅剩三指——却见蟒纹枪回旋时蒸干周身雨水,白雾里枪纂精准点中槊杆旧伤。
戟刃破空声被雨滴割裂成细碎呜咽,赫连左手擒住戟杆的瞬间,铁指在蟠龙纹上擦出火星。反掷的长戟切开暴雨,戟刃在羿天祺肩甲缝隙炸开血雾时,三十七枚甲片伴着血珠腾空,竟在雨帘中凝成血色昙花。
“泽风大过!”
羿天剑咳血翻滚,断剑在掌心嗡鸣震颤,剑身残存的灵力骤然沸腾。他双目充血,剑意二层——凝意化形——在绝境中爆发!龙啸剑的断刃被灵力重塑,剑锋如淬火重生,寒光在雨幕中划出数道凌厉弧线,震荡的剑气竟将雨滴震成细密水雾。
羿天祺与羿天淳闻声一震,虽三人此前因家族龃龉互有嫌隙,但生死关头,唯有合击!羿天剑喊的泽风大过乃羿家战术合击阵法,两人咬牙催动残存气力,周身灵力如残烛复燃,在暴雨中交织成网。
“杀!”
羿天剑一声暴喝,身形骤然模糊,断灵剑裹挟着剑意二境的锋芒,瞬息斩至赫连御彪咽喉!
“当!”
蟒纹枪横挡,却无金铁交击之声,唯有灵力震荡穿透枪身,震得赫连虎口发麻。他瞳孔微缩——这小子竟悟出了剑意二境?!
机会!
羿天祺猛地甩出戟柄铁链,锁链如毒蛇缠住赫连左足,铁环扣入泥沼,绷直如弓弦!赫连御彪怒吼,欲挥枪劈断锁链,却被羿天剑狂风骤雨般的剑招死死牵制,只得猛力抬脚,试图以蛮力扯断。
“轰!”
巨力拉扯下,羿天祺被拖拽着在泥地犁出深沟,肩甲寸寸崩裂,血水混着泥浆飞溅。然而,赫连御彪尚未察觉——羿天淳已如鬼魅般绕至其右后侧,半截马槊高举,父亲生前的训诫在脑中炸响:
“出招要快!狠!准!”
槊锋破空,直劈赫连后脑!
“轰咔——!”
闪电劈裂苍穹的刹那,羿家三兄弟的合击同时爆发:
——羿天剑以身化剑,断灵剑携全身灵力、剑意、战意,斩出必杀一击!
——羿天祺铁链缠敌,血肉之躯在泥沼中拖出狰狞沟壑,死锁赫连行动!
——羿天淳断槊贯风,槊锋如陨星坠地,直取敌首!
赫连御彪汗毛倒竖,咽喉处掠过一丝寒意——这是二十年来头一遭嗅到死亡气息
蟒纹枪尖骤然弹起,枪身蟒纹在灵力灌注下竟似活物游动,?崩枪式的寸劲自腕骨炸开,七品高手的灵力如火山喷薄。
枪锋与断灵剑相撞的刹那,空气爆出肉眼可见的环状波纹,羿天剑虎口炸裂,断剑几乎脱手,剑意凝成的虚刃霎时崩散如星尘!
“噗嗤!”
枪尖回撤的瞬间,赫连御彪左足猛拽铁链,羿天祺如断线风筝般被拖至身前。蟒纹枪借势突刺,枪锋穿透护心镜时竟无半分滞涩,“喀啦”?一声洞穿胸骨,枪尖自后背透出三寸,带起一蓬混着碎骨的血雨。
“快…动手啊!”?羿天祺嘶吼,双手如铁钳扣死枪杆,任凭赫连拧转枪身绞碎脏腑,指骨在蟒纹枪的灵力灼烧下焦黑碳化,却死不松手!
赫连御彪右拳裹挟风雷砸向羿天淳面门,却被其以肘为锁,臂骨反折出诡异弧度。
“咔嚓!”
骨裂声与羿天淳的闷哼同时响起,但他竟借着断臂之势缠死赫连右臂,染血的牙齿咬住其手腕血脉:“剑…刺啊!”
羿天剑七窍血箭飙射,燃烧的精血在经脉中化作赤焰。断灵剑嗡鸣震颤,剑意二境的锋芒凝成一线青光,“叮!”?地刺中赫连胸口护体罡气。剑锋与罡气摩擦出刺目电弧,剑身寸寸崩裂,却在最后一刻穿透蟒纹甲——
剑意入体!
赫连御彪的狞笑凝固在脸上。膻中穴如被断剑贯穿,灵力运转骤然停滞,浑身经脉如遭万蚁啃噬。羿天剑的残剑深深没入其胸口,剑意顺着血脉直冲心窍,将心脏绞出蛛网般的裂痕!
“轰隆——!”
惊雷劈落的刹那,羿天淳染血的断槊贯穿赫连咽喉。槊尖透颈而过的瞬间,雷光沿着槊杆蜿蜒炸裂,将赫连的瞳孔映成惨白。他踉跄半步,蟒纹枪轰然坠地,喉头“咯咯”涌出血沫,最终如巨塔倾塌般砸入泥沼,震起漫天血雨。
暴雨冲刷着三具残躯。羿天祺仍死死攥着枪杆,指尖深陷铁纹;羿天淳右臂诡异地反折在身后,却用断牙咬住敌人至死未松;羿天剑跪坐在血泊中,手中只剩剑柄,空洞的眼眶望向雷鸣翻滚的天穹。
暴雨如注,冲刷着战场最后的余温。
羿天祺的铁链仍死死缠在赫连御彪的尸身上,枪杆贯穿的伤口已被雨水泡得发白。他半跪在血泥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破碎的闷响,却仍用最后的力气攥紧铁链,仿佛只要一松手,敌人就会从地狱爬回来。
羿天剑跪坐在血泊里,手中仅剩的剑柄微微发烫——断刃已全部留在赫连体内,剑意彻底绞碎了那具强横的躯体。他望着自己颤抖的掌心,七窍的血被雨水稀释成淡粉色,顺着下颌滴落,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浅坑。
“嗒、嗒……”
脚步声在泥泞中拖行。羿天淳踉跄着来到羿之婉的尸体前,重重跪下。他的右臂诡异地扭曲着,断槊仍插在赫连御彪咽喉,可此刻,他的眼里只剩下那张苍白的脸。
“婉……儿……”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妹妹冰冷的脸颊。暴雨冲刷着她脸上的血污,露出原本清秀的轮廓,睫毛上的雨珠像未落的泪。羿天淳的喉咙里滚出一声呜咽,血泪混着雨水砸在她的衣襟上,晕开一片暗红。
五具躯体静默在雨中——
赫连御彪怒目圆睁的尸身,
羿天祺死死锁链的残躯,
羿天剑空握剑柄的孤影,
羿之婉如沉睡般的面容,
以及羿天淳伏在血泥中痉挛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