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夏初,闷热的空气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座城市紧紧包裹。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在苏然那辆略显破旧的私家车上洒下稀疏的光影。苏然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无力地搭在方向盘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思绪还停留在公司那令人窒息的会议室里。
在公司,他负责的项目因合作方的临时变卦,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大量的前期投入面临打水漂的风险,公司高层大发雷霆,上司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苏然身上,对他进行了毫不留情的训斥,并警告他若不能力挽狂澜,就只能另谋高就。苏然满心委屈,却又深知在这弱肉强食的职场环境中,自己根本无力反驳,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下班后,苏然开着车缓缓驶入小区。他把车停好后,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靠在座椅上,双眼紧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从这糟糕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他知道,家中等待他的,是妻子林悦的不满和孩子苏宇渴望陪伴的眼神,这让他感到无比沉重。
过了许久,苏然才拖着沉重的步伐下了车,一步一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楼道里的灯光昏黄而黯淡,仿佛在诉说着他此刻的心情。他打开家门,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然而这并没有让他感到一丝温暖。
“爸爸,你回来啦!”苏宇听到开门声,立刻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原本洋溢着期待的脸上在看到苏然疲惫的神情后,笑容微微一滞。苏宇今年上小学三年级了,学校离家比较远,每天都要林悦接送,这让林悦本就忙碌的生活更加疲惫不堪。
苏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摸了摸苏宇的头,轻声说道:“嗯,爸爸回来了。”他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
“爸爸,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呀?我和妈妈都等你好久了。”苏宇仰着小脸,眼中的期待渐渐被失落取代。
苏然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半天才说道:“爸爸今天工作有点忙,所以回来晚了。”他不敢直视苏宇的眼睛,心中满是愧疚。
“那爸爸,你明天能陪我去图书馆吗?我们班同学周末都有家长陪着去,我也想去。”苏宇拉着苏然的手,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苏然的心猛地一揪,他很想答应孩子的请求,可是明天还有堆积如山的工作等着他,还有无数个电话要打,无数个方案要修改。他咬了咬嘴唇,无奈地说:“宝贝,爸爸明天可能没时间,等爸爸忙完这阵子,一定陪你去,好不好?”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歉意。
“可是,爸爸,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每次都说等忙完这阵子,可是你总是很忙。”苏宇的脸上瞬间失去了光彩,原本明亮的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小嘴撅得老高,满脸的失望。
苏然看着孩子失落的样子,心中如刀绞一般。他紧紧地抱住苏宇,想要给予他一些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林悦从厨房走了出来,她的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发丝因为忙碌而凌乱地垂在脸颊旁,身上还系着围裙,手上拿着锅铲。她看了苏然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漠和不满。
“好了,苏宇,别缠着爸爸了,爸爸工作一天也累了,让他休息一下吧。”林悦的声音很平淡,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苏然抬起头,看向林悦,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他默默地放下苏宇,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房间。
林悦看着苏然的背影,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这段时间,她在广告公司的工作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几个重要客户的广告方案需要反复修改,客户的要求极其苛刻,稍有不慎就可能失去合作机会。每天她都要加班到很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可即便如此,她还要早起为苏宇准备早餐,然后送他去学校,下班后又要匆匆忙忙去接孩子,回家后还要买菜做饭、打扫卫生,照顾苏宇的学习和生活起居。而苏然却对家里的事情不闻不问,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仿佛这个家与他无关。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孤独的战士,独自面对着生活的种种压力。
林悦把锅铲重重地放在餐桌上,快步走进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她站在苏然面前,双手叉腰,眼神中燃烧着怒火:“苏然,你到底怎么了?你最近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回到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和苏宇的感受?”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苏然抬起头,看着林悦,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无奈。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沉默了片刻,他轻声说道:“林悦,我……我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心情很不好,所以才会这样。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工作压力大?工作压力大就可以不管家庭了吗?就可以对我和苏宇不闻不问了吗?你知道我和苏宇这段时间有多难过吗?苏宇每天都盼着你能陪他,可是你却总是让他失望。你还是他的爸爸吗?”林悦越说越激动,泪水顺着脸颊不停地流下来。
苏然站起身来,情绪也有些激动:“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每天在外面累死累活,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在公司受了那么多气,回到家连一点安慰都没有,还要听你不停地指责!”他的脸涨得通红,眼中满是委屈和愤怒。
“安慰?你什么时候给过我和苏宇安慰?你每天回来就像个陌生人一样,对家里的事情不管不顾。你知道我每天有多辛苦吗?我在广告公司上班,为了赶方案,经常熬夜加班,身体都快吃不消了。每天早上要早起送苏宇去那么远的学校,晚上又要去接他,回家后还有一堆家务等着我。我也有工作,我也有压力,可我什么时候抱怨过?”林悦大声反驳道,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工作上的事情我根本没办法控制。我要是不努力,丢了工作,这个家怎么办?你以为我喜欢加班吗?我也想多陪陪你们,可是我身不由己啊!”苏然的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他的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微微颤抖着。
“身不由己?你总是拿这句话来敷衍我和苏宇。你看看你,现在这个家还有一点家的样子吗?苏宇每次考试成绩不理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爸爸不在身边。他那么小,就已经开始缺乏安全感了,你知道这对他的成长有多大影响吗?”林悦泪流满面,指着苏然质问道。
苏然被林悦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他无力地坐在床边,双手抱头,沉默了许久。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林悦,眼神中充满了悔恨和无奈:“林悦,对不起,是我不好,我错了。我以后会多抽时间陪你们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
林悦看着苏然,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但失望和委屈依然在心中蔓延。她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苏然,我不是要为难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多抽时间陪陪我和苏宇。我们是一家人,我们需要你的关心和照顾。你不能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面对。”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苏然点了点头,坚定地说:“林悦,我明白了,我以后一定会多抽时间陪你们的。我会努力工作,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里,苏然虽然嘴上说着要改变,但工作的压力却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依然每天早出晚归,回到家后还是疲惫不堪,很少有时间陪伴林悦和苏宇。
这天晚上,苏然又加班到很晚才回家。他打开家门,发现林悦和苏宇都已经睡了。他轻轻地走进房间,看着熟睡中的林悦和苏宇,心中满是愧疚。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失信了。
第二天早上,苏然起床后,发现林悦已经做好了早餐。他走到餐桌前,坐下准备吃饭。林悦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愤怒,只剩下深深的失望。
“苏然,我知道你工作忙,压力大,但是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我现在都不知道我们这个家还能不能继续维持下去。”林悦的声音很平静,但却透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绝望。
苏然抬起头,看着林悦,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一次次的失信已经让林悦对他彻底失望了。
“林悦,我……”苏然刚开口,就被林悦打断了。
“别说了,我不想听了。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但是你从来没有真正改变过。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多为苏宇考虑考虑,他真的很需要你这个爸爸。”林悦说完,站起身来,走进了房间。
苏然坐在餐桌前,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他的心中充满了悔恨和自责。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林悦的信任和爱,如果再不做出改变,他可能会失去这个家。然而,面对工作和家庭的双重压力,他却感到无比的迷茫和无助,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找回曾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