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傻小子。”
刘知农原本心里头还堵着股郁气，被自家憨儿子这一闹，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不少，终是被逗笑了。
年三十那晚，阖家团圆。
暖黄的烛火摇曳，映照着每个人的笑脸。
热气腾腾的福饺端上桌，大家有说有笑，竟每人都幸运地吃到了一个包着铜钱的福饺。
一时间，满屋子的欢呼与祝福。
一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守岁，嗑着瓜子、聊着家常，就这么守过了子时。
随着“噼里啪啦”的头炮声响彻夜空，大家才带着对新年的憧憬，纷纷回房歇息。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鞭炮声渐歇，大年初一翩然而临。
村里一群小萝卜头们，身着干净喜庆的粗布新衣，小脸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各个喜气洋洋。
人手一只小巧的布袋子，你追我赶、大呼小叫地挨家挨户去拜年。
大年初一，每家每户都不会关上大门的。
每家每户都会在门口处摆上甜甜的饴糖，花生，瓜子等等这些吃食，等待孩子们过来给自家拜年。
“快走哇，快走哇，这家拜完，赶紧去下一家，我都闻见香甜的饴糖味儿啦！”
小虎子扯着嗓子喊，眼睛瞪得溜圆，亮闪闪的，脚下生风，蹦跶得老高。
他们踏入一家院门，立马站定，整整齐齐地躬身行礼，脆生生地喊：“祖父祖母、伯父伯母，新岁安好！”
大齐氏和牛枝花则满脸笑意，从堂屋中捧出盛着糖果、花生瓜子的木匣子，一把把往他们兜里塞。
眨眼间，小家伙们再出来时，每人的小布兜里都鼓鼓囊囊，收获满满。
哪怕是村里最穷的赖疤头家，每到大年初一，也会勒紧裤腰带，想法子备上些许瓜子和花生。
“赖叔，新岁吉庆！”
孩童们涌进他家小院，不见丝毫生疏。大声嚷着。
赖疤头笑着逐个摸摸孩子们的头，轻轻拍拍小肩膀，把为数不多的瓜子花生匀给他们，还不忘叮嘱着。
“慢点吃，莫噎着咯，吃了这好物，来年都长高个。”
孩子们呢，一边往兜里装，一边叽叽喳喳：“多谢赖叔，祝您新岁财源广进，来年就有多多的饴糖啦！”
言罢，又如同脱缰的小马驹，风风火火朝下一家奔去。
小小的身影在村巷中穿梭着，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刘老能家里，可见是家里人细细叮嘱过的。
刘老能家里现在一片死寂，没有欢歌笑语，也没有糖和瓜子花生。
大田氏直勾勾地睁着眼睛，像失了魂一般，傻呆呆地望着床上早已没了呼吸的男人，眼神空洞而绝望。
她既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起身出去唤儿子们进来。
大房的刘知学，自从童生功名被收回去后，仿若变了一个人。
整日灰头土脸，除了吃饭、上茅房迫不得已才从房间里出来。
其余时间都把自己缩在昏暗的屋子里头，不愿见人。
刘伯双倒是早早出了房门，不过是肚子饿得“咕咕”叫，想去厨房里翻找些吃食。
可当他看着那冷锅冷灶后，愣了一会儿神，随后便无奈地扒拉出一点昨天的剩饭出来。
他胡乱吃了些，就又耷拉着脑袋回了屋里。
三房呢，因着昨天已然分了家，早早就在自己屋里炖了些汤菜。
一家人围坐，闷头吃着，对外面的动静仿若不闻不问。
他们谁也没有起身去问一下，大田氏和刘老能要不要吃些东西。
大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刘大同家里没有出嫁的闺女，一家子人也不出去凑人家的热闹。
一家人围坐在暖烘烘的火炉旁，正玩着刘耕书捣鼓出来的简易三人纸牌游戏。
炉中的炭火时不时“噼啪”作响，为屋内添了几分热闹。
“耕书啊，你这小游戏可真有巧思，让咱这年过得有滋有味儿的，可比干瞪眼有意思多啦！”
刘大同瞅着手里的牌，眉眼含笑，眼角的皱纹都透着喜意。
刘耕书挠挠头，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尖，有点不好意思地憨笑道：“阿爷，我这不寻思过年了，大伙围一块儿，得找点乐子嘛，就瞎琢磨出这么个玩法，能让大家高兴高兴就行。”
其实，这哪是他瞎琢磨的。
分明是照搬现代的玩法，不过看着家人玩得开心，他心里也满是成就感。
“就是，光干坐着多没劲呐，来，出牌咯！”
刘知农在一旁附和着，边说边把手中的牌仔细地理了理，目光紧紧盯着牌局，跃跃欲试。
牌局正酣，刘勤一不留神，出错了牌。
“哎呀呀，我这手咋不听使唤了，重来重来。”
他眼疾手快，刚反应过来就想伸手拿回。
牛枝花和大齐氏嗑着瓜子，眼睛却像探照灯似的，紧紧盯着牌局，就盼着谁输了赶紧换她们上场。
刘豆豆和刘麦麦则在一边绣着手里的帕子，竖起耳朵听着身边的热闹。
“你这孩子，可不许耍赖啊，是不是输不起啦？我瞧着，这次该轮到我大展身手咯。”
一见刘勤要悔牌，牛枝花忙轻轻拍了下大儿子的肩膀，提醒着该换自己上场了。
“阿娘，我还有一次机会呢，您再容我一把，肯定能扳回来。”
刘勤缩了缩脖子，笑嘻嘻地讨饶，手还紧紧攥着牌，生怕被抢走。
那模样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
“二哥…”
刘知田神色慌张，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原本屋内因纸牌游戏而起的欢声笑语瞬间戛然而止。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一愣。
“知田，你这慌里慌张的，出啥事了？”
刘大同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纸牌，略带不耐地看向来人。
“大伯，二哥……”
刘知田嘴唇颤抖得厉害，哆哆嗦嗦半天才挤出几个字。
“爹娘，他……他们走了。”
说罢，刘知田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众人被这个消息炸的都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刘知农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揪住刘知田胸前的衣服，猛地一拽，脸几乎要贴到刘知田脸上，恶狠狠地质问：“你给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