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世事浮云何足问
藏锋谷，由连绵不绝的十万大山组成。
峰峦叠嶂、云雾缭绕。
山林间古木参天，藤萝缠绕，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仙境。
而其中最高的那座凌霄峰之上，便是逍遥门的所在。
其建筑古朴典雅，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巅。
与周围的自然景观融为一体，充满了宁静祥和的气息。
此刻，山巅之上。
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者正静静坐在那里打坐。
他身着一袭灰色道袍，上面绣着古朴的符文。
老者的面容虽已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可依旧透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眼神深邃而宁静，仿佛能洞悉世间万物。
在他的身旁，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堆法器、符咒、罗盘等等。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白青色道袍的女子缓缓走了过来。
她的面容儒雅清丽，宛如山间清泉，纯净而动人。
身材高挑的她，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的气质。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向上盘髻，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旁，更添了几分柔美。
“师父，您都在这里算了七天七夜了，您就歇息会喝口茶吧。”
女子声音典雅清静，如同山间的清风，轻轻拂过。
她将手中端的盘子缓缓放下，盘子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与热气腾腾的茶水。
老者仿若未闻，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女子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
想来自己六岁时便加入了逍遥门，拜眼前的浮云子为师，已有二十载了。
在自己印象里，师父整日似乎无所事事。
不是去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地享受着世间的美好，就是独自在山顶观天算卦。
门内的弟子们得不到师父太多的教导，只能依靠祖上遗留下来的功法来自学修炼。
她听闻逍遥门创立已有万年的历史，历经无数岁月的沉淀，传承着深厚的道统。
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任掌门像自己的师父这般“不负责任”。
想到这里，女子微微抬起头，看向满天星辰，轻声说道：
“师父，外面人都说您整天研究那个破卦，还从来都没算准过。”
“这次又因为您非要说算出个什么乾坤翻覆之象，断言今年必定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
“所以咱们连这届问道大会都没有参加，宗门内好多弟子们都对此不满而离开了宗门呢。”
“如今距离过年还有十七日，徒儿觉得您这次肯定又算错了。”
说完，女子静静地站在一旁。
目光落在老者身上，等待着他的回应。
浮云子双眼依旧紧闭，面容安详。
唯有嘴唇轻缓动着，声音悠扬温和。
“心芷啊，你跟了为师也有二十载了吧。”
心芷微微拱手，恭敬地回应道：“是，今年刚好二十载。”
“你是为师的嫡传弟子，又是门内最有天赋的人，这么多年来，为师却只让你修炼观天卦法，你可怨恨为师？”
心芷听闻，神色间满是敬重：“徒儿不敢。”
浮云子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对往昔的追忆。
“呵呵……你还是和儿时一样，什么想法都埋在心里。”
“还记得入门时，为师教你的第一课吗？”
心芷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思索，随即坚定地回答。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这简短的话语，是她踏入逍遥门的起点，也是她这些年修行路上反复琢磨的箴言。
浮云子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吟诵道：
“没错，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天下人都知道美之所以为美，是因为有丑的存在，都知道善之所以为善，是因为有恶的存在?。”
心芷秀眉轻蹙，脸上满是困惑之色。
犹豫片刻后，轻声说道：“徒儿不懂。”
“你可曾思索过，这世间天地万物究竟从何而来？”
心芷闻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眼中一片茫然。
“徒儿不知。”
“其实，为师也不知。”
“师父……”
心芷轻唤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疑惑。
浮云子敛住笑容，神色变得庄重而严肃，缓缓说道：
“我们之所以能理解一件事，是因为有实践和确凿的证据作为支撑，而后以知识的形式将其传递。”
“可这宇宙浩渺，总有一些神秘深邃到极致的事物，超脱了我们所能实践和认知的范畴。”
“面对这些，我们别无他法，只能依靠自己的智慧去想象、去推演、去测算。”
“但到最后，哪怕得出一个被世人广泛接受的结论，那也不一定就是事物的真相。”
心芷听着，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忍不住问道：
“所以，师父一直醉心于推算演练，就是为了探究这些无法触及的未知？”
“你不是一直纳闷，为何为师算的卦从来都没准过吗？”
心芷微微颔首，轻轻“嗯”了一声。
“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真假与黑白，一切皆源自一个‘道’字。”
“而天道，是万物的起源和终点，这世间万物，无论多么强大，哪怕是超脱强者，也无法逃脱它的掌控，必须遵循它所定下的规则。”
“而这窥天推演之术，本就违背了规则，无论算出什么结果，也只能自己知晓。”
听到此处，心芷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震惊，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
“难道说……师父您一直以来算的全都是反卦？其实全都是对的，只需用相反的思路去理解就行，那为何……”
浮云子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这天道无情，视万物如草芥，仙人也难以逃脱争斗的宿命，纷争永远没有尽头。”
“为师活了上千载，历经无数尘世沧桑，也算过无数的卦。”
“所求的，不过是能等到那么一个人，能够打破所有常理与认知，超脱一切规则与秩序。”
“而为师如今为的，便是今日这最后一卦。”
话音刚落，只见阵阵金光从浮云子体内缓缓流出。
如同一轮初升的朝阳，瞬间照亮了整片山谷。
光芒之中，浮云子的身影显得愈发缥缈，仿佛即将羽化登仙。
心芷满脸震惊，眼眶瞬间湿润，声音带着哭腔。
“师父……您的修为……”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调动体内全部元气，汇聚于双掌。
奋力拍向浮云子的后背，试图阻止师父修为的流逝。
然而，就在她的手掌触及的那一刻。
她才知道，原来师父的修为早已远超合道的范围。
浮云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轻声道：
“心芷，别白费力气啦，这就是为师窥天的惩罚罢了。”
“从今往后，你可以去修炼自己真正喜欢的功法了。”
心芷早已哭花了脸，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不要，徒儿自己本来就很喜欢师父教的这些。”
说着，她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元气全部倾泻而出，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师父体内。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无论她如何努力灌输元气，浮云子的修为依旧在不断下滑。
先是掉到合道后期巅峰，然后一步步跌到了合道初期，又掉到了入道……
直至最后，他彻底变成了一个不到炼气期的凡人。
这时，浮云子缓缓睁开双眼。
目光望向满天星辰，脸上满是欣喜若狂的神色。
仿佛透过那浩瀚星空，看到了充满希望的未来。
“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
既有千年来积攒的无奈与压抑，也有终于算出自己期待已久结果的畅快与兴奋。
“天机乱了，乾坤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