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吟和莫言景的婚礼很盛大。
那时殷临老板变成林吟已经很久了，大家都在啧啧称奇，没想到大祈这么有钱的富商竟然是一位女子。
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婚礼上，林吟沿袭现代的传统，要朝后方丢花。
楚曦梦站在她身边，没有去凑热闹。
结果那束花在空中上下被晃动，接着林吟把花递出，放到楚曦梦的视线中。
“？”楚曦梦惊讶看去，一时没伸手接花。
“也不一定是姻缘美满对吧，”林吟妆容精致，今天格外美丽，她笑得温和，“我就祝你往后日子里，行侠仗义，肆意洒脱。”
“嗯，”楚曦梦眼里闪着泪花，接过林吟手里的花，“谢谢你林吟。”
“还有，新婚快乐。”楚曦梦笑。
林吟爱着笔下的莫言景，也在大祈遵循着内心去爱他。
不管结局几何，或是她还能不能回去，来此一遭，循着本心，才能无憾。
那就祝你们，长长久久，携手白头。
楚曦梦参加完两人婚礼的第二天，又跑到萧府去了。
萧羽院子里的梅树下，还埋着她前几年放进去的酒。
她刨了很久的坑，最后只取出其中一坛梅花酿。
剩下的又被她用土填好。
她就这么坐在枝繁叶茂的梅树下，将那一坛梅花酿喝下大半。
随后她抱着半坛子酒出了萧府。
手上戴着的玉镯和酒坛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楚曦梦迷迷糊糊，又感觉自己格外清醒。
她看见远处站着一个面容清俊的中年人，摇着蒲扇，一派悠然。
时光往前拨个十几年，他的面容与她请求莫言景帮忙找的那个太医重合。
对方朝自己走来，楚曦梦站在原地不动。
“白栩。”楚曦梦说着先前的太医的名字。
差一点胡子和黄一些的肤色，其实他还很像，或者说就是，那日元宵节她遇见的道士。
“楚姑娘竟然还记得在下，不胜荣幸。”白栩笑眯眯地说，目光落在她手上的梅花酿。
“……”楚曦梦默默抱紧自己的梅花酿，一般按照书里的设定，这人十有八九会抢酒喝。
“……”白栩无言。
倒也不必如此。
“白先生是有什么想说的吗？”楚曦梦问，她得知的消息是白栩身在黎城地界，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楚姑娘可还记得先前我同你说的话？”白栩摇着自己的蒲扇，胸有成竹又语重心长地问。
“记得。”
没好话。
不是说她和萧羽结局不好的云云。
“在下再赠姑娘一句词如何？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白栩说了，楚曦梦也就听着。
她以为白栩要自己作一首意蕴丰厚的新词，没想到是引用纳兰性德的词。
词是好词，楚曦梦红唇轻启，重复着他的话。
“人生若只如初见……”
“初见……”
“！”她猝然抬眼，把手里的酒坛一把塞到白栩手上，“多谢！”
她转身跑走。
速度很快，好像背后有什么猛兽在追，又或者前头有什么人在等。
白栩驻足原地，望着她义无反顾的身影，扬起唇角，手中蒲扇停下，对着她的背影遥遥鞠躬，幅度不大，看着像是行谢礼或是告别，又或是——谢幕。
他出声：“多谢。”
多谢到来，也多谢停留。
楚曦梦一路跑，跑过萧府，穿过长乐街，经过语书楼，直奔轩云阁。
这一回，她直冲进去，外头的人拦不住。
她步履轻盈又急切，从楼梯处上楼。
二楼，二楼拐角，就在她脚步踏在拐角处平地的那一刻，时间似乎被按下暂停键。
周围所有的事物凝固，接着破碎。
一瞬间，床上的人睁眼，入目是穿着白t的少年，他头趴在床边，朝着自己看来，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倏然被抓了现行，若无其事移开眼。
楚曦梦意识到这是在酒店，她脱离大祈，从书里的世界回来了。
“萧羽。”楚曦梦怔怔唤道。
“嗯。”萧羽弯了眼。
“萧习习。”
“我在。”萧羽的回答简短而坚定。
几乎是一瞬间，楚曦梦就朝他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对方，萧羽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很积极地回应她。
“呜啊啊啊呜呜呜……你吓死我了萧羽，我还真以为你没了……”楚曦梦大哭起来，眼泪不值钱地掉。
萧羽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安抚道：“死不了的……”
“我还没听你面对面跟我表白呢，死什么死？”萧羽拖着语调。
楚曦梦哭声立刻止住，但哭腔还在，嘴硬道：“什么表白？才没有。”
“我两只耳朵，”萧羽指尖点在自己的耳朵上，“可听得清清楚楚，你在大年三十那个晚上说的话。”
楚曦梦语塞。
“还有我死之后你哭得撕心裂肺，这么舍不得我啊？”萧羽调侃。
楚曦梦从他怀里出来，坐在床上，见萧羽还要再说，赶忙捂住他的嘴：“闭嘴，久别重逢，别逼我扇你。”
萧羽迫于淫威，闭上了打算讲出的自己看到的有关楚曦梦的点滴。
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正是一个午后，阳光从窗外洒进来。
落满床，也触及两人的面庞。
楚曦梦坐在洁白的床上，低头看向萧羽。
后者正抬着头，目光炯炯看来，眼里都是自己。
楚曦梦倏得想起萧羽信中那句“我爱你”。
这人也是很过分，非要死后再拿信表白。
“萧羽，真好，”她红红的眼睛弯成月牙儿，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你还在。”
萧羽所有的话卡在喉中，他起身凑近，捧起楚曦梦的脸，正欲将唇贴过去，楚曦梦却突然抬手格挡住，萧羽的脸被她用手心怼着推远。
楚曦梦兀自下床，径直冲向浴室。
“……”
好家伙，这就是爱吗？
亲都不让亲。
萧羽靠床坐下，望着窗外的日光。
其实他战死的时候，意识就脱离原身了，随后就像是用上帝视角来看故事。
他看着楚曦梦千里奔波到西部，在落雨山上坐在他墓前哭了许久。
他看见楚曦梦一剑刺穿云昌离的胸膛。
他看着大祈打败羌羯……
当然，还有这姑娘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看梅花开了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