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巨大的灰布,严严实实地罩住了皇城西南角的钦天监。这座平日里无人留意的灰色建筑,此刻在暗沉天色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秘。匡睿和唐琪猫着腰,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绕到钦天监后门。匡睿深吸一口气,按照事先约定,抬手在木门上敲出三长两短的暗号,每一下敲击,都在寂静中回荡,惊起檐下几只夜枭。
“吱呀 ——” 门缓缓裂开一道缝隙,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月光照在他脸上,勾勒出深深的法令纹,他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在匡睿和唐琪身上来回扫视。当匡睿迅速亮出铜牌的瞬间,男子浑身一震,脸上的警惕瞬间化作惶恐, “扑通” 一声跪地:“太子殿下!臣杨文远,在此恭候多时!”
踏入钦天监,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浓重的檀香和霉味。昏暗的烛火在过道中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杨文远脚步匆匆,带着他们绕过堆积如山的书架,书架上的古籍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三人来到一间密室,杨文远迅速关上门,压低声音:“汪鋐三日前就回京了,他宣称樱花国愿传授造船术,陛下大喜,打算明日早朝就签订条约!”
匡睿一拳重重砸在桌上,震得烛火一阵摇晃:“荒谬!造船图是陷阱!按图建造的战船,一遇海战就会解体!”
杨文远点点头,从暗格中取出一封密函,神色凝重:“东海盟飞鸽传书发出警告,可消息被司礼监截下了。”
“司礼监也被渗透了?” 唐琪秀目圆睁,声音不自觉拔高。
杨文远苦笑着摇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不止司礼监,六部中至少有三部主事行为诡异,就像…… 被邪祟附了身。”
匡睿脑海中闪过街头那些目光呆滞、举止怪异的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父皇呢?他怎么样?”
杨文远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犹豫片刻后低声道:“陛下龙体欠安,太医说是操劳过度。但昨夜宫中传来消息,淑妃娘娘突然染病,皮肤下长出红色丝状物……”
“什么!” 匡睿猛地站起身,撞得椅子向后翻倒,“我们必须马上进宫!”
“殿下万万不可!” 杨文远一把拉住匡睿,“您就这样回去,汪鋐定会派人暗害。” 说着,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套钦天监学徒的衣物,“换上这个,我安排您从侧门进宫。”
半个时辰后,匡睿和唐琪乔装打扮,跟着杨文远来到皇宫侧门。刚踏入宫门,一股压抑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侍卫们如雕塑般伫立,双眼空洞无神,手中的长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宫女们脚步急促,低着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路过三人时,浑身都在颤抖。
“不对劲。” 唐琪紧紧拽住匡睿的衣袖,声音颤抖,“宫里的人…… 好像都变了。”
“他们被控制了,或者是害怕被控制。” 匡睿咬着牙,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三人刚转过一条回廊,迎面碰上一队羽林卫,为首的正是汪鋐的心腹 —— 指挥同知赵焕。月光下,赵焕的甲胄泛着寒光,腰间的佩刀随着脚步发出清脆的声响。
杨文远立刻躬身行礼,额头几乎贴到地面:“赵大人!”
赵焕目光如炬,在匡睿和唐琪身上来回审视:“杨大人,这两个生面孔是谁?”
“新招来的学徒,我带他们熟悉下宫里的路。” 杨文远陪着笑,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赵焕突然上前,一把捏住匡睿的下巴,匡睿能感觉到他粗糙的手掌传来的力量,以及腰间佩刀散发的冰冷气息。“生面孔?叫什么名字?” 赵焕眯起眼睛,眼神中透着怀疑。
“小…… 小人姓张,排行老三,大伙都叫我张三。” 匡睿故意操着一口浓重的市井口音,身体微微颤抖。
赵焕将信将疑,又转向唐琪:“你呢?”
“奴婢翠儿,是杨大人的远房亲戚。” 唐琪声音颤抖,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胸口。
就在赵焕准备继续盘问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来,连帽子都跑歪了:“赵大人!汪提督急召,淑妃娘娘那边出事了!”
赵焕狠狠瞪了杨文远一眼:“杨大人,最近宫里不太平,别带生面孔到处乱晃!” 说完,带着羽林卫匆匆离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匡睿长舒一口气:“淑妃出事了,我们得赶紧去见父皇!”
杨文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带着颤抖:“淑妃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要是她也感染了血藻…… 大事不妙!”
三人加快脚步,朝着乾清宫奔去。还没到宫门,一阵凄厉的惨叫从殿内传出,紧接着是太监宫女们的哭喊声和慌乱的脚步声。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一个老太监的声音带着哭腔。
匡睿心急如焚,甩开杨文远的阻拦,朝着乾清宫冲去。门口的侍卫如同木雕般,没有任何反应,眼神呆滞,仿佛被抽去了灵魂。
推开门,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龙床上,大周皇帝匡瑾年痛苦地扭曲着身体,双手疯狂抓挠着喉咙,指甲深深嵌入皮肤,鲜血顺着手臂滴落。他的脸上、脖子上布满了红色的血管,像一条条扭动的蚯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父皇!” 匡睿扑到床前,紧紧握住皇帝的手,却发现那双手冰冷如铁。
皇帝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大,嘴唇颤抖着:“睿…… 儿,快…… 走…… 汪鋐…… 他……” 话还没说完,身体剧烈抽搐起来,那些红色血管高高隆起,仿佛有无数虫子在皮肤下蠕动。
“是血藻!” 唐琪尖叫一声,一把拉开匡睿,“它们在控制陛下!”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仿佛千军万马逼近。匡睿回头望去,只见汪鋐戴着青铜面具,手持琉璃瓶,带着一队锦衣卫缓缓走来。瓶中的血藻疯狂涌动,散发着诡异的红光,似乎马上就要破瓶而出。
“太子殿下,” 汪鋐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丝嘲讽,“您终于自投罗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