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二略微有些踉跄地走出小酒馆。被夜风一吹，酒劲上涌，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他扶着墙歇了歇，好让肚子里平静一些。但是，王师傅的话却像根刺，扎在他心里拔不出来。
"；被人利用..."；侯二喃喃自语，眼前浮现李全福那张平淡无奇的脸。
李全福往日在车间里向来沉默寡言，今天在澡堂子里却出奇地能说会道，每一句话都像算准了似的往人心窝子里戳。
胡同里黑漆漆的，只有零星几户人家还亮着灯。
他摇摇头，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走，却在拐角处猛地撞上一个人。
"；哎哟喂！"；对方惊呼一声。
侯二定睛一看，是同院的刘婶，手里提着个暖水瓶。
"；刘婶，对不住，我..."；
"；是侯二啊！"；刘婶借着月光看清他的脸，"；你这是喝了多少？你娘刚才还问我见没见你呢，快回去吧，她急坏了。"；
侯二心里一紧，酒醒了大半。他娘身体可不好，最受不得惊吓。他三步并作两步往家跑，推开院门时，看见自家窗户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娘！我回来了！"；侯二加快速度跑到了屋门口，压低声音喊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侯母披着件旧衣服在屋里转圈，花白的头发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二子，怎么这么晚？"；侯母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我听隔壁小赵说，你今天在厂里跟人打架了？"；
侯二喉头发紧，扶母亲进屋坐下："；没事，就是拌了几句嘴。"；
"；拌嘴能拌掉一个月工资？"；侯母从枕头底下摸出个手绢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皱巴巴的几张钞票，"；这是家里最后一点钱了，你先拿着，明天你还要吃饭，下班的时候顺道买点粮食回来吧……"；
侯二看着母亲粗糙的手和手绢里那点可怜的积蓄，眼眶一热："；娘，这钱您留着，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侯母突然咳嗽起来，侯二连忙给她拍背。等咳嗽平息，老人家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二子，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不能走歪路啊...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在家给人缝缝补补，够咱娘俩吃的，反正也就一个月嘛。不过，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侯二心头一震，想起澡堂里那些密谋，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他强作镇定地伺候母亲睡下，自己却躺在小木板床上辗转反侧。
月光透过窗户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惨白。
侯二盯着房梁上的蛛网，思绪纷乱。他父亲去世的早，他才十岁，母亲白天在纺织厂做工，晚上接缝补的活计，生生熬瞎了一只眼。
这也是为什么他跟易中海和贾东旭不对付的原因。他和贾东旭家境一样，但是贾东旭现在有师父、有老婆、有孩子，他嫉妒。他比贾东旭差什么？易中海为什么收贾东旭不收他呢？不然，他也有了媳妇，有了孩子，老娘也可以养的白白胖胖的。
他现在这么闹，也只是想着能多挣一些，毕竟任务量大了，但是工资却没有变动。
"；但李全福的法子真能行吗？"；侯二翻了个身，木板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窗外传来野猫打架的尖叫声，侯二烦躁地用被子蒙住头。朦胧中，他梦见自己站在批斗台上，胸前挂着"；破坏分子"；的牌子，母亲在台下哭得撕心裂肺...
"；不！"；侯二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了背心。
天刚蒙蒙亮，胡同里已经响起自行车铃声。侯二一宿没睡。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看了眼熟睡的母亲，悄悄出了门。
清晨的街道上雾气弥漫，几个清洁工正在打扫街道。侯二裹紧工装外套，径直朝工厂走去。他心跳如鼓，手心全是汗，但脚步却异常坚定。
工厂大门刚开，值夜班的人正三三两两地往外走。侯二避开熟人，直奔保卫科。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
看着前边的办公室，侯二犹豫了一下，下一秒就果断的敲响了门。
里边是昨晚值夜班的保卫科人员，听到有人敲门，赶忙过来开了门。
"；同志，我...我有重要情况汇报。"；侯二的声音有些发抖。
吕洪挑了挑眉，示意他坐下："；侯二同志是吧？听说你昨天跟你们车间主任闹得很不愉快？"；
侯二咽了口唾沫，把澡堂密谋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低："；同志，我一时糊涂，差点酿成大错..."；
吕洪看着正在坦白的侯二，愣了一下。他不知道他们要搞事情，张霖和贺堂都没交代下来。不过听到侯二的话，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侯二，你先在保卫科待会，等我们科长到了再来说你的问题。”吕洪想了一下，要跟张霖汇报，“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这算自首。”
听到吕洪的话，侯二感觉轻松了不少：“好的，我一定配合保卫科，一定配合。”
吕洪示意旁边的同事把侯二带到一边的羁押室休息，没有其他的房间合适他待。然后吕洪拿起办公室的电话，给张霖打了过去。
“科长，刚才钳工二车间的侯二，过来自首了。交代了一些情况。”
正在家里吃饭的张霖，接到这个电话有些诧异，没想到侯二还能浪子回头？“你先把他稳住，等一会贺堂到了的话你跟贺堂交接一下，等我到了科里在处理。”
“是！”吕洪挂掉了电话。
张霖放下电话，站在那里思索：“这个侯二，一宿就改了主意了？当初反对合营的是他，这自首的又是他？”
杨雪看到张霖愣愣的站在那，就问：“怎么了，霖哥，是科里有什么事吗？”
“对，有些小事，不急，等一会上班再处理就行。”张霖回答了一下，这个事不算小也不算大，但是不紧急。
他刚才听吕洪汇报，已经知道了李全福他们准备怎么行动了，所以心也早放回了肚子里。
“那赶紧吃饭吧，吃完咱们赶紧去厂里，别耽误了事。”
“唉，行。你多吃点，现在肚子也起来了，得补充营养了。”张霖看着对面的杨雪，嘱咐了一句，“对了，小雪，下个月咱们回家，我去跟爸要辆车吧。老骑自行车也不安全啊。”
“不用吧？大家不都这么过来的吗？我不用搞特殊，再说咱们家离厂里也不远。”杨雪看着张霖，他不想让张霖为难，张霖一个科级，还不够配车。
“没事，到时候就借一辆，不算给我配车。”张霖想了想，还是有个车方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