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拥抱光明后,为自己而战
“打她!打她!”
“小瞎子看不见,摸不着,稀里哗啦滚下台!”
“把她打下来,我要看落汤鸡!”
丹枢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曾在童年时欺辱过她的小屁孩,她紧紧抓住旁边的台柱,防止落入下方的池子中。
此时的她心中难以泛起一丝波澜。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再次回到小时候,也不知道为何能够看见东西了。
她只记得自己明明登临了令使之位,准备与那罗浮将军决一死战,抢夺建木备战即将归来的路岩。
可现在……
一块石子砸在丹枢的额头上,疼痛是那么的清晰,她伸手一抹,指尖沾上了黏稠的血珠。
更多的石子扔了过来,丹枢赶紧伸手护住脑袋,她好像想起了一些事……
“住手!”
一个女孩跑过来,推倒了那个带领孩子们欺负丹枢的孩子王。
“哎哟!好痛!”
“该死,你谁啊你!妨碍本大爷你已有取死之道!小的们,揍她!”
女孩双手叉腰,直接拿出了玉兆给那群孩子看,上面显示已经拨通了呼叫云骑军的传讯阵。
“尽管来啊!我已经叫云骑叔叔们过来了,到时候把你们这些欺负人的家伙全抓起来!”
那些作威作福,跋扈惯了的孩子们当即停下了即将打向女孩的手,一个个都不爽地撇了撇嘴。
“哼!你给本大爷记住了,这回暂且放过你。”
“就是就是,下回有你好看,还有那个小瞎子!”
“老大,云骑军好像真的来了,我们快跑吧!”
这些欺软怕硬的小屁孩立马灰溜溜地跑走了,他们可不想撞见云骑军,然后被叫家长。
丹枢目睹了女孩到来后的全程,她此刻的内心不再平静,眼眶中竟泛起了泪光。
“雨……菲。”
这是七岁那年,她第一次认识雨菲的时候,原来雨菲小时候长这样啊,她曾带上义眼见过雨菲长大时的样子,却没有见过现在这副模样。
小时候的雨菲扎着麻花辫,戴着蓝色发卡,洁白的皮肤莹润如持明卵玉……真可爱呢。
她的眼睛灵动地盯着雨菲,恐怕早已表现出她能看得见了。
可雨菲却没有一丝意外的样子,她向丹枢递出一只手,似乎是想要接她过来离开池子的柱台。
她没有理由不抓住这只手,然后在握住的刹那被一把拉了过去。
“好久不见,丹枢。”雨菲直接对她打起了招呼。
丹枢立即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这是她的梦啊,不然不会这么美好。
可即便如此,她也生出了向往之意,甚至渴望永远不要醒来。
“雨菲,真的是你吗?”
“我很想你,无时无刻不想你!”
“你能原谅我吗?我在你死于妖……帝弓光矢下后,怨恨起了祂,之后我还……”
丹枢流出泪水,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向这个女孩倾诉,可却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原谅自己。
雨菲这时一只手堵住了丹枢的嘴巴,做出嘘声的手势微笑地看着她。
“我明白,我都明白……你看那里!”雨菲向丹枢的身后指去。
丹枢不解地看向后方的池子,这时她居然才发现,池子中倒映的根本不是她们。
而是一个神似帝弓司命的怪物,正在与一个身披黑金铠甲的人战斗。
怪物愤怒嘶吼,却一次次地被那人用手中的利剑砍下脑袋、手、脚……刨出心脏与肠子。
虽然怪物永远能够再生自己的身体,不会留下任何伤势难以死亡,但那人的残暴与强大却令人畏惧到了极点。
她明白了,那怪物就是成为令使后的自己,她也看得出来,这怪物完全不可能战胜对方,只能不断的被动挨打。
“这样啊,我果然失去理智了,「棋手」那个家伙……”还骗她说什么不会失去理智,丹枢心中不禁埋怨起来。
“我无法责怪你的,丹枢,毕竟我早就死了。”雨菲拉着丹枢坐在了池子边,摇晃着小脚说道,“你想要怨恨帝弓也罢,怨恨仙舟也罢,我都能理解。”
“真的吗?可我现在在做的事,是对帝弓的大不敬,甚至可能摧毁我们曾经的家园,即便这样你也理解我吗?”
丹枢有些不敢相信,虽然是在梦中,但也太过真实了,这个梦中的雨菲真的能理解她吗?
雨菲可是和曾经的自己一样信仰着,感念着帝弓啊!哪怕最后死于帝弓的光矢下,雨菲应该也……
“当然理解啦,因为你永远是个善良的孩子啊。”雨菲当着她的面叹了口气,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颊。
“从小到大,你都喜欢为他人着想,我能看得出来,研究天缺的时候是这样,自己进行着危险的尝试,想要在成功后再分享给其他人。”
“炼制丹方也是,为了那些求助的病人,每次都力求做到最好。”
“还有小鱼,你在药王秘传和丹鼎司的工作中抽出了不少时间照顾她,传授了些自己的知识与经验。”
“所以你才很容易走上极端,就像那说书故事中黑化的大反派。”
雨菲的手轻轻擦拭着丹枢眼角的泪珠,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
丹枢躺在雨菲的怀中,任她抚摸自己的头发。
“我想永远和你待在一起,雨菲,反正我已经输了,已经不可能打败那个男人了。”
池子中的妖弓丹枢此时正被一颗燃烧的黑色星辰击中,星辰化作了燃烧的黑洞,将它拉入火海包裹的巨大黑洞中惨叫,不断再生的肉体只不过是放大了它的痛苦。
丹枢盯了池子一会儿就不看了,她不想面对外面的一切了。
什么重现神降时代的荣光,什么向妖弓祸主复仇的计划,通通都去死吧,无法杀死路岩都是痴心妄想。
「棋手」既然这么自信能杀死路岩,就让他自己去完成吧。
然而,雨菲在听了她的想法后,却是微笑地摇了摇头有些苦恼地说:
“不行哦,我只是你暂时创造出来的幻境,真正的我就连灵魂也不存在了,当无理智的你被路岩真正杀死后,这个幻境也会即刻崩塌。”
这种道理丹枢怎么会不明白?她只是不愿意细想,她太沉浸于这个梦境了。
“可至少,你还……”还能陪我到最后一刻。
她默念着最后那句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的内心也开始出现了挣扎。
她回顾了一下自己不断失败的悲惨人生,总觉得不该就这样简单的结束。
“我知道的,你也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对吧?”
“试着回想一下丹枢,你最初的心愿是什么,不是为了药王秘传的夙愿,也不是为了向帝弓复仇,而是最纯真的那个时候产生的愿望。”
她最初的心愿?
丹枢的思绪回到了许久以前,她想起了自己和雨菲成为朋友后的愿望,那个单纯又天真的愿望。
“最初的我只想要拥有光明,想要看见你能看见的风景。”丹枢真诚地回答。
“那就对了,成为丰饶令使后,你已经真正的实现了这个愿望,那么……为何不抛弃一切负担,好好享受获得光明后的感觉,为自己而活呢?”
“为自己?”
“没错,为自己去战斗,在与那个男人的战斗中见识连我都未曾看过的美好风景,体验很多人毕生都无法获得的伟力……令使一定能比普通人看见的更多,不是吗?”
“不要去在乎其它,认真地迎接这场战斗吧,发挥出这具躯体的全部力量,向那个男人证明你的价值,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不服输的丹枢啊!”
雨菲越说越激动,她的眼神带着期许与鼓励。
她弯下身子,用头轻轻地抵在丹枢的脑袋上,丹枢感觉额头微微一凉。
然后,雨菲将丹枢从自己的怀中拉起,站了起来,再次拥抱着她。
像是眷恋,又像是告别。
“作为朋友我本应该将你从错误的道路中拉回来,但一切都太迟了,所有人都期望着你死去。”
“既然如此,不如让你以新生的面貌,去挑战绝灭大君带给你的命运,试着去打败路岩争夺那一线生机吧。”
丹枢与雨菲相拥着,她的脑袋埋在雨菲的肩上,泪水早已浸湿了雨菲的衣肩。
她很感谢这个梦境,让她见到了小时候的雨菲,与她倾诉自己是如何一路走到现在的。
虚假的又怎样?
她心中的雨菲就是这样永远支持着她,鼓励着她,陪伴着她的最好的朋友!
“嗯!我要向命运挑战,要去看更多美好的风景!”
“我不想这么轻易就败给路岩,我想以自己的意志战斗至最后一刻!这样就算失败了,我也能坦然地在下一世与你相见!”
宇宙中的生命毁灭又新生,它们轮回不止,永远会有新的生命消亡化作尘土,也永远会有新的生命诞生带来希望。
哪怕最后宇宙可能会坠入虚无,使万物终结,她也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以全新的模样与雨菲相见。
然后,她们可能会再次成为朋友,或者成为敌人、亲人、恋人……
无论变成什么样,只要有无数的可能就足够了,这个世界虽然残酷,但总归是慷慨的。
不然她怎么会在这一世和雨菲相遇呢。
看见丹枢重新拾起勇气,雨菲露出了开心与欣慰的笑容。
在最后,她松开了抱着丹枢的手。
她不再言语,只是挥了挥手与丹枢告别,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是那样的洒脱,那样的轻松与自在。
梦境因丹枢想要回去的意志而开始崩塌,她看着即将消失的雨菲,有些不舍地伸出手。
她想好好地与雨菲做最后的告别,于是急忙大喊:“再见了!雨菲!”
“来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