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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若闻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是邵玥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么鲜亮的神采。

“不,你很厉害。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你,不介意我是你最深恶痛绝的鬼?”

邵玥匆忙地回避她的目光,有些不敢直视。

傅明若摇了摇头:“人与鬼的区别,又哪里是血脉之隔。人心鬼蜮,可能更胜于恶鬼。”

“如果你愿意分享的话,我很想听听你的身世。”

邵玥惨笑一声:“有什么不愿意的呢,我已经受了二十多年折磨了。都说跟人分享痛苦,痛苦能减半,但我又能跟谁说呢哈哈哈?”

在邵玥的讲述中,傅明若拼凑出了她过去的人生。

邵玥果然与鬼王关系密切。她是鬼王和人类女子的孩子,但她并不是爱情的结晶,而是鬼王的储备粮。

自她记事开始,她就是这副半人半鬼的模样。对情绪的感知迟钝,即使是盛夏,她的全身也像寒冰一样冷。

她的父亲让她自生自灭;而她的母亲则在她出生的时候,就被阴气吞噬。

无父无母的她过了一段很是孤单而艰难的童年,没有暖衣足食,没有亲朋好友。

直到她的师父收留了她,帮助她抑制了体内的鬼气,她才能勉强活得像个人。

而也是她的师父,让她真正有了一个家,一个有师兄弟姐妹们的温暖的家。

但是,她就像怀揣着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幸福的小偷,不敢跟任何人坦白自己的身份。

“后来,师父死了。在和恶鬼的缠斗中同归于尽。”

邵玥虽然神色平静,但她的眼眶明显红了一圈。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最爱我的人死了,死在我最恨的鬼手里。最可笑的是,我自己也是一只恶鬼,或者终将变成一只恶鬼。”

在师父死后,鬼王对她的骚扰愈加严重。她的灵魂仿佛被分割成两半,一半是人,有理智有良知;另一半则是鬼。

鬼王的低语缠绕在她身边,蛊惑她,引诱她,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当我遇到你之后,说真的。”她低头微笑,声音逐渐放低,“我相信,只有你能帮我。”

“但是我好害怕,你会被我连累,变成下一个师父。”

“他越来越急切,我能感觉到他的力量在逐渐衰弱,而周围又有那么多鬼对他虎视眈眈。所以他迫切需要我,帮助延续他的力量。”

傅明若没有出声,她静静地聆听着邵玥的诉说。

因为体内鬼气的影响,她还是那副惨白着脸,没有情绪波动的模样,但她的语气却逐渐哽咽,流露出一丝难得的脆弱。

尽管随着鬼气的侵蚀,她的身体在慢慢衰弱,连原本美丽的头发,也大把大把地掉,越来越像真鬼。但她的眼,还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你已经很勇敢了。你坚持了那么久,不被鬼王侵蚀心神。”傅明若紧紧握住了她颤抖的手,“你的每一秒的坚持,都是有意义的。我想,你的师父一定会为你骄傲。”

“傅、傅姐姐......”

邵玥一边试探着叫出姐姐二字,一边仔细观察傅明若的神情。

看见她温柔的眼神,她终于把心放了下来。傅姐姐是真的,没有责怪我。

她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不会流泪的。

傅明若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珠,她的语气温和但坚定:“我可以帮你,现在,你愿不愿意相信我呢?”

“但我需要事先说明,我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

邵玥的眸光颤了颤,慌忙地开口:“我可以冒任何风险,但,我不想连累你冒风险。”

“你放心,这对旁人或许是极大的风险,但对我,这还算不上什么。”

傅明若自信地一笑。

“并且,我有信心,能彻底把那个鬼王消灭。从此,你可以安心做一个普通人。”

“我所要做的就是,渡魂。”

“不行,这绝对不行!”

邵玥还没来得及开口,在门外偷听的李德洛就慌慌张张地冲进门内。

他顾不上为自己偷听墙角而尴尬,一心只想着要阻止这个冒险的行为。

“渡魂可是禁术。而且你要渡的还是生人魂,万一出了差错,你的命和师妹的命,还要不要了!”

他露出难得一见的严肃神情,疾言厉色地冲傅明若滔滔不绝。

“你要是再这样一意孤行,我可是要去找来出云道长了。”

“师父他老人家,没兴趣管,也管不了我。”

邵玥此时终于能插上话。她也一脸焦急地反对道:“傅姐姐,我知道你是想将我身上含有鬼王之力的鬼气,引渡到自己身上。”

“但是你想过没有,凡人怎能承受如此强烈的鬼气?我的母亲就是因为这样丢了性命;而我身负一半的鬼王血脉,也无法完全控制。这太危险了!”

“所以我说对旁人或许有风险,但我,天生阴体,本就是鬼气极佳的载具。”

傅明若感受到心底传来的一丝意外。恐怕原身也没想到,给她招来觊觎的阴体,在此刻,却能挽救另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但这样,你就会直面鬼王了。他虽然已经衰老虚弱,但他真的很可怖。”

邵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原本已经平复的心绪,又开始激动。

她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恐惧。

“我只怕他不来找我。他若来,我一定会让他后悔的。”

傅明若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显然极为期待这即将到来的决战。

那些趁着鬼王衰弱,想要争夺他地位的厉鬼,有很多已经成为了她的剑下余烬。

前世,原身也是因为颜玉衡对于地位的贪欲,才丢了性命。

鬼王这个位置,一日不决,就会搅得鬼界日日难安。

此刻的傅明若并不知道,前世吞噬了原身的颜玉衡的确当上了最后的鬼王,在鬼界呼风唤雨。

但她知道,在今生,鬼王这个位置......

“好吧好吧,只要你们决定了,我来给你们护法。”

李德洛实在拿傅明若没办法,这个女人真是心志坚定,没有人能动摇她的决定。

“别愁眉苦脸了,我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会哭会笑的小师妹。”

傅明若难得开了句玩笑,但李德洛只能以苦笑作为捧场。

“傅姐姐,我准备好了。”

邵玥紧紧闭上了眼睛。在一片漆黑中,她只感到一阵暖流从天灵盖逐渐灌注入身体,顺着她的脉络,来到四肢百骸。

她好似泡入春日的温泉,又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没有饥寒,没有鲜血,只有无尽的柔暖......

“嘘——她睡着了。”

傅明若打断了李德洛未说出口的关心。她的嘴唇略显苍白,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李德洛不得不再一次在内心中感叹,能这么轻松地完成渡魂,甚至渡的还是有鬼王之力的魂。

傅大师,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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