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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文学 >  鬼画影 >   第21章 骨舟啮齿

潮水退去,礁滩逐渐显露,一片狼藉。散落着几片暗青色的甲壳碎片,表面布满齿轮状纹路,正是三日前众人斩杀的那只双头蜈蚣的残骸。阿樵的柴刀卡在蜈蚣右首的复眼间,刀刃被腐蚀出细密坑洞,像是岁月与邪恶力量留下的痕迹。他大口喘息着,抬手抹去额角血渍,望向不远处的小鱼。少女正跪在礁石旁,神色焦急又专注,用撕下的衣襟裹紧陆遗舟肩头的伤口,黑血从布条缝隙渗出,诡异而缓慢地凝成齿轮状的纹路。

“这毒在吞他的魂。”沈墨瞳蹲下身,银丝轻轻刺入伤口边缘,试图探寻毒素的秘密。丝线触及黑血的刹那,陆遗舟突然睁眼,瞳孔瞬间缩成两道竖线,喉间发出非人般的低吼,声音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西北……蜃楼开了!”

众人闻言,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海平线处缓缓浮出一座青铜楼阁的虚影。檐角悬着三百枚玉蝉蛹,蛹壳随着浪涛起伏,一开一合,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那声音与斋堂密室中“十载锁魂阵”的机关声竟如出一辙。小鱼腕间金印骤然发烫,像是被点燃的火焰,褪色的齿轮纹路重新染上血色,她惊呼:“是苏锦娘的‘蜃楼锁’……她在引我们入局。”

四人不敢耽搁,驾着残破木筏,朝着虚影逼近。临近时,才发现这楼阁竟是由无数青铜齿轮拼接而成,齿轮缝隙间渗出银粉色树脂,空气中弥漫着观音泪特有的气味。陆遗舟面色凝重,将断剑插入齿轮缝隙,剑身梵文与机关产生共鸣,他的声音在海风里回荡:“二十年前,怀素在此处封过一具双头尸——用三百活人血祭的‘蜈蚣傀’!”话音未落,齿轮突然剧烈转动,强大的吸力将木筏猛地吸入楼内。

昏暗的甬道两侧,嵌着人面铜灯,每张脸都是温九娘的模样,在幽暗中显得格外诡异。阿樵警惕地握紧柴刀,挥向灯座,可刀刃却被齿轮紧紧卡住。沈墨瞳见状,银丝迅速缠住刀柄,急切喊道:“别动!这些是活人傀儡的残魂!”

就在这时,铜灯突然睁眼,温九娘们的嘴角同时裂至耳根,发出尖锐的声音:“樵郎……你还记得这把刀吗?”灯影晃动,映出一段幻象——

十年前的雨夜,大雨倾盆,少年阿樵跪在尸堆中,雨水混着血水在他身边流淌。他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陆遗舟,脸上满是绝望与无助。温九娘的身影缓缓出现,将染血的柴刀塞进他掌心,声音冰冷而阴森:“想要你哥活命……就替苏娘娘斩满千人。”

幻象瞬间碎裂,如同破碎的梦境。陆遗舟突然失控,扼住阿樵的咽喉,伤口处的黑纹如蜈蚣般迅速爬满脖颈,他的眼神充满痛苦与疯狂:“我的命……早就该还了!”

沈墨瞳反应迅速,银丝刺入陆遗舟后颈,淡金血液顺着丝线注入黑纹,试图驱散毒素。奇异的是,齿轮状毒痕竟开始逆向旋转,陆遗舟的瞳孔逐渐恢复清明,他看着阿樵,虚弱却坚定地说:“阿樵……快走!”

甬道尽头传来齿轮轰鸣,声音震耳欲聋,数百只双头蜈蚣从机关缝隙涌出,密密麻麻,如潮水般涌来。它们的甲壳上皆刻着“十载”血字,正是当年苏锦娘操控的“蜈蚣傀”。小鱼心急如焚,抓起铜灯砸向蜈蚣群,灯油泼洒处燃起靛青火焰,在火光中,浮现出怀素的手札残页:“齿轮噬心时,以观音泪破局。”

“观音泪在楼顶!”沈墨瞳扯断银丝,纵身跃上齿轮链条,动作敏捷。阿樵背起虚弱的陆遗舟,紧跟其后,蜈蚣的毒鳌擦过他脚踝,撕开一道血口,鲜血涌出。小鱼见状,急忙将《渤海奇衣录》按在他伤口,书页突然浮现齿轮解阵图,她大声念道:“坎位三步,震位七转……这是生门!”

众人奋力冲至楼顶祭坛,只见中央青铜鼎内盛满银粉色树脂,正是斋堂密室中提过的“观音泪”。鼎身缠绕着双头蜈蚣的尸骸,蜈蚣口中衔着半枚玉蝉蛹,透着神秘的气息。沈墨瞳的银丝刚触及鼎沿,地板突然塌陷,露出底下血池。池中浮着怀素的残破道袍,心口位置钉着一柄刻满齿轮的短刀,刀柄纹路与陆遗舟伤口的毒痕完全一致。

“这才是真正的噬心锁……”陆遗舟突然推开阿樵,眼神中满是决绝,纵身跃入血池。齿轮短刀自动飞入他掌心,黑纹自伤口蔓延全身,他的声音在血池中回荡:“二十年前我替苏锦娘种下此锁……今日该由我终结!”

阿樵心急如焚,柴刀劈向齿轮锁链,想要救回陆遗舟,刀刃却被陆遗舟的断剑格开。陆遗舟大喊:“别过来!这锁连着我的魂!”血池开始沸腾,怀素的道袍突然裹住陆遗舟,将他拽向池底。小鱼见状,腕间金印爆出强光,她不顾一切地扑向青铜鼎,整只手臂浸入观音泪中,大声呼喊:“沈姐姐……烧鼎!”

沈墨瞳迅速行动,银丝沾满树脂,假眼金芒点燃丝线。火焰顺着齿轮纹路蔓延,如一条金色的巨蟒,整座蜃楼开始崩塌,砖石、齿轮纷纷坠落。双头蜈蚣在火中扭曲成焦炭,玉蝉蛹接连炸裂,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阿樵见状,冲过去抓住陆遗舟的手腕,黑纹顺着兄弟相触的皮肤爬上他的手臂,他喊道:“要死一起死!”

陆遗舟突然震开他的手,眼神中满是不舍与坚定,齿轮短刀刺入自己心口,他的声音带着最后的温柔:“阿樵……你值得干干净净地活!”噬心锁崩裂的强光中,血池化作青烟消散,怀素的道袍裹着一缕残魂没入观音泪,一切归于平静。

三人跌出崩塌的蜃楼,海浪翻涌,卷来一枚玉蝉蛹落在小鱼掌心。蛹壳内传来陆遗舟最后的叹息,轻柔却有力:“告诉阿樵……他早就是我的骄傲。”

焦滩上,阿樵跪在浮木边,神情悲痛,齿轮状黑纹自指尖缓缓褪去,像是这场噩梦的最后痕迹。沈墨瞳的左眼白翳完全覆盖瞳孔,她却朝着小鱼伸出手,声音轻柔:“哭吧……我替你看着海。”

远处,巨轮虚影的甲板上,温九娘拾起陆遗舟的断剑,剑柄齿轮纹路染上血色,她的笑声在海风中回荡:“十载之约……这才叫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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