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佳磋担心马燕刻意回避她,特意等到天黑才上门。
马燕家的院子里没有狗,晚上七点过院门还敞开着,罗佳磋母子两人径直来到屋门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人是马文华。他满脸疑惑道:“你们……是谁?”
罗佳磋含笑道:“我们有事找马燕,请问她在家吗?”
闻言,马文华又将面前的女人打量一眼,突然间心脏跟缺氧了般剧烈地收缩了一下,顿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与此同时眼底涌动一闪而过的骇然。
转瞬他神色恢复如常,回道:“她不在……”
话说一半身后响起马燕的声音。
“爸,谁啊?”马燕问着走了过来,当看见门口站着的人心猛地一颤。转而她扬起下颚冷厉道:“你们来我家做什么?我家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这几天罗佳磋在薛诗雅那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于是想着来找百顺村的村主任帮忙,然而马燕每次都故意躲开她,这才让她对马燕起了疑心。
马燕此刻的态度令罗佳磋又喜又悲。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快要决堤的泪水,艰难地挤出微笑:“这件事你可能对我有误会,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和你单独聊一聊,把事情解释清楚就离开!”
马燕也想知道当年自己为什么被抛弃,却又不敢问父亲,正好今天她找上了门。
“好啊。”
罗佳磋母子俩与马燕去了后院,马文华心里莫名发慌,迟疑了片刻轻手轻脚走去后门偷听,事情犹如他心中猜测的一样,他极力守护的秘密被人揭穿,他将这笔账算在了薛诗雅头上。
薛诗雅下村协调村民与铁路局之间的占地一事,忙于工作中她将马家这个潜在的麻烦忘得一干二净。
这次协调又遇到了硬岔,事情已经协调了一周对方还在僵持中,今天耗费了一下午的时间依旧没有任何进展,下午临近七点薛诗雅一行人拖着疲倦的身子回镇政府。
在回去的途中,薛诗雅被马文华堵住去路。
马文华背着背篓,肩上扛着锄头,一张老脸常年风吹日晒变得沉黑,此刻站在薛诗雅面前脸拉得越发黑得吓人。
薛诗雅心下不妙,“完了,东窗事发了!”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结结巴巴道:“马……马大爷,您……您找我有事吗?”
说着她受不住马文华周身的怒气,朝后退了一步。
马文华开口就炮轰她,面容狰狞,言语恶劣难以入耳。
同事护在她面前和马文华斗嘴,她只能委屈哭泣一句话也为自己说不上。
受了委屈回家也是伤心之地,她只能一个人回到寝室独自舔舐伤口。
很多时候她想不明白,她一心一意为他们办事,可是到头换来的是不理解和恶语相向。
而她在这样的环境中不断磨砺自己,挫折与成就中逐渐成长,阅历增加心性也渐渐成熟。
秋去冬来,四季更替。转眼又到了合家团聚的日子。
自薛志强回来薛诗雅和薛诗敏姐妹俩就没有回过家。薛诗敏更是一个电话都没有跟王兰芳联系过,只是每次姐妹之间联系时会问及王兰芳的状况。
在大山里,冬季由于大雪封山,进山的唯一道路常常积雪封冻,旅游业不得不进入休眠期。而薛诗雅所在的县城主要以旅游业带动经济,所以每年一到冬季因进山的路就变得极其不便,旅游行业所关联的一切产业都歇业,从而一大批从事相关工作的人员陆陆续续回家,薛诗敏自然也免不了回家待业。
王兰芳见村子上外出挣钱的人都回了家,却唯独等不回自己的小女儿,心里着急也不再跟两个女儿置气,主动去找大女儿。
薛诗雅吃好饭走出食堂就看见站在政府大门口的母亲。
近四个月不见,母亲以往壮实的身材消瘦了不少,容颜也憔悴了,为此她心里隐隐的疼,从而对薛志强也多了不满。
如果他不回来,他们母女三人的生活依旧平静而幸福。然而这些母亲都明白,她却亲手打破了这一切。
“妈。”她怕母亲在政府撒泼大骂,主动走去低低地喊了一声。
王兰芳扯了下嘴角,声音暗哑:“你和阿敏是不打算认我这个妈了?”
薛诗雅低下头,没有说话。她不是不想回家,而是她不知道怎样去面对那个男人。
“我有话要跟你说,这里说话不方便,”
母女二人来到宿舍。
薛诗雅先开了口,“妈妈,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要他回来?”
王兰芳拖着疲倦的身子坐在床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帮着她把褶皱的床单抚平整。
良久,她才说:“我和他毕竟夫妻一场,如今他有病在身,又有个半大的孩子在身边,你说我能置之不理吗?”
薛诗雅听着忍不住觉得好笑,“你念及你们是夫妻,可是他念及了吗?他身患病痛有他的妻子照顾,你算什么?”
这段时间她下村总会听到村上人对他们家的各种议论,甚至有人当面问她关于薛志强的一些令她难堪的问题。
王兰芳苦涩一笑,深深地叹息了一口气,“你奶奶应该告诉过你他的身世,他父亲不是山里人,也不可能扔下老人来山里生活。他父亲没有再婚,所以他有责任和义务赡养。”
“其实……”她的思绪陷入久远的回忆中,片刻后她便敛了神思继续道:“你爸爸提过带我们去那边生活,我拒绝了。”
母亲的话让她陷入了沉思中,母亲的过去就像一间被上了锁的密室,母亲从不会向她们谈及密室里藏了什么,也不允许她们问及,触碰就更不可以了。
而她们姐妹俩唯一知道的就是母亲在嫁给父亲前已经心有所属,她不喜欢父亲,甚至是恨透了父亲。
她不知道这是人的命还是缘分,然而无论是什么在此刻她母亲的眼里没有了怨恨,虽然还有伤在流淌,但却多了淡然与平静。
她能理解当年母亲拒绝父亲的做法,但是她不能理解母亲对那个男人这么多年加注在她身上的苦与难。
她不禁在心里一次次地问是什么让母亲可以放下过去的一切,大度地接纳和包容那个男人以及他和别的女人所生下的孩子?
薛诗雅对于母亲这简单的解释并不买账。
王兰芳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因为这本就是她内心深处的痛,她不愿意再深挖。
她双手撑着床缓缓起身:“我刚才听小张说你今年值班……”话到此,她顿了许久,才继续道,“你别惦记我,我有你爸和你弟弟。那什么……打电话让你妹妹回来陪你,这样我也放心。”
走到门口,她停下了脚步,犹豫了很久道:“你不回来过年妈不会怪你们,但妈有一件事求你,希望你答应妈。”
随着话音落,她转过身目光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