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地牢。
周竞华隔着很远看了一眼躺在里面,一动不动的李松青,皱了皱眉,“你们用刑了?”
旁边的牢头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解释。
那小子入狱到现在几乎无人问津,只在三天前有个堂姑父进来打点了一些,但那三瓜俩枣的,哪里满足得了他们的胃口?
而眼前这人似乎有点来头,他们家大人见了,都得客客气气的,说要来看看,就忙不迭地让人带路过来了。
难不成,这小子有点人脉?那为何一开始就没用?白白受那么多天的罪。
“这小子太不老实了,兄弟们没办法,就给了点教训,不过您放心,没伤到要里,养两天就好了。”
周竞华听后抿了抿嘴,目光只在李松青的身上停留一会便移开了。
他现在算是他家爷的左膀右臂,时至今日,从他手中过审的人可以说是不计其数,这些牢头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他又怎么会不知?
“找个人给他治伤,不许再打他了!”
丢下这句话,周竞华就匆匆离开了。
“爷,查到了,是青州齐家。”
“齐家?齐云盛?”
“是,他有个外甥女,嫁到了广陵,是那妇人的堂姑母。”
阿并恭敬的把自己查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齐云盛也算是人物,怎会如此糊涂?由着自己的外甥女胡来?”
李松青这个案子,错漏百出,只要好好查查,走访附近的人家,自然就能还原事情真相。
然而这青石镇的县令,却只在事发后,派人去过现场一次,随意找了一个辅证的人凑数,就把这案子给定了,还严刑拷打让李松青认罪,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收买了。
周竞华还没回来,让他做的事还没结果,他这样的身份,没有陛下的旨意,也不能过问当地官员的政事,只能先收集证据,再做打算。
当然,那小子要是在这一过程中受不住死了,就不能怪他了!
阿并候在一旁欲言又止,他知道他家爷又是为了那个姓许的女人动了恻隐之心,可这次不一样,他不想让他家爷陷入漩涡中。
齐云盛不算什么,但要紧的是他背后的人,阿并还是想提醒他们家爷一声,“爷,齐云盛有个故交在京都,那故交如今是湘王的幕僚,您要不要……”
“一个幕僚而已,有何可惧?他们都把手伸到青石镇了,还敢扰乱官员办案,这次我若是不借机好好敲打一番,他们就更肆无忌惮了。”
许云苓回到云秀村后,心焦不已,普通百姓只要是染上官司,无权无势的,就只能任人欺凌。
好在宋怀山答应了她,会帮她查,有他的介入,至少李松青在牢里的日子会好过点。
——
李县丞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倒霉,是被他们县令摆了一道,专门来替他收拾烂摊子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专业的人来做事就是不一样。
周竞华只随意说了几句,就把传唤过来的那个妇人吓得半死,又经过婆子验身,证明这妇人已经身怀有孕,至少已有四个月的时间。
加上宋怀山的人经过一番查证,找到了同她通奸的奸夫,男人带上来的那一刻,妇人的心理防线顿时崩塌。
那妇人眼见瞒不过去,惊慌失措下,承认了是自己为了隐瞒奸情,诬陷李松青的实情。
很简单的一个案情,然而县令为了那点蝇头小利,竟然枉顾人命,冤枉他人,而崔家在此事中,仗着自己有点势力,左右舆论,兴风作浪,横行霸道,差点酿成了悲剧……
青石镇县令当即被摘了官帽,李松青也被立即释放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外面是艳阳天,许云苓同李家人一起来把他接了回家。
几天的牢狱生活,已经让他的身子被折腾得不成人形,身上到处都是刑罚留下的痕迹,脸色也是差得要死,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经晕过去了两三次。
许云苓原本想留在那个草棚照顾他,可干爹却过来把她拉走了。
“你要是想让他好好活着,从现在起,就要离他远点。”
“这次他能活着出来,可是那位爷帮的忙,你就算再怎么心疼他,也不能表现太过了。”
许云苓怎么会不知呢,只是……
算了!就当有缘无分吧!
她的突然变化,让李家村的那些人也有些狐疑,都在猜测许云苓是不是嫌弃李松青了。
加上刘福顺想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有意在李家人面前透露许云苓亲事已定的消息,李家的几个族人更是坚信了他们的猜测。
所以待李松青醒来,知道许云苓从接他回来的那一天,竟一次也没来看过自己,还无意中知道了她将要定亲的事,他不相信许云苓是这样的人,当即就要去问个清楚。
李家人只能规劝着,一次又一次的死命拦着。
他身上的伤哪里能让他这么折腾,反复几次挣扎下地后,李松青伤口感染,连续多日发起了高烧。
许云苓不知道,她被干爹关在了家里,美其名曰待嫁,只能整天拿着绣绷胡乱戳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绣什么。
因为临近年关,在刘福顺的坚持下,定亲的流程选择在了年后开春时再开始。
李松青高烧不退的消息,是刘春玉悄悄给她送来的消息。
许云苓听到后,立马坐不住了,在一个深夜,悄悄离家,从小路走到了马家村。
短短几天时间而已,床上的人就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他素日爱穿的那件黑衫,此刻套在他干瘪的身躯上松松垮垮的,显得十分宽大,连续多日的高烧,烧得他整张脸都红透了,然而烧得人事不省的他,无意识的呻吟竟然还是她许云苓的名字。
今日负责照顾他的,是李松青的一位远房堂哥,他对许云苓很有印象,他记得那日灵堂上她同李松青的相互拥抱,他是怎么都不会相信,许云苓会是那种人。
“我出去给他烧点热水,你…你陪陪他吧,喊你名字喊一天了。”
许云苓呆呆地点了点头,在他走后,蹲在李松青的床边仔细看他。
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看他了。
她原本是想哭的,特别是听到他堂哥说他念了她一天的名字,当时就要忍不住掉下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