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郊外三十里的一个小庄园,是国公府的产业之一。
庄园不大,却布局精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园中更是美景如画,因地处偏远,平日里是由一名管事负责打理日常事务。
然而此刻,整座园子里却笼罩着一片紧张的氛围。
国公世子在青州境内遇袭的消息很快被当地的官员知晓,他们无不震惊,青州的知州大人,更是一早收到了消息就赶紧放下公务,亲自前来探望了。
这事非同小可,谁人不知是这位世子带领着平阳军民冒死抵抗,才险险守住了城,挡住了胡人南下的铁蹄,他若在此地出事,陛下发难下来,当地的官员恐怕都难辞其咎。
然而当时世子并未清醒,这位知州大人只得由庄园管事接待,在表达了一番自己的关切之情后,他便被婉言送离了庄园。
宋怀山在清醒过来后,不顾身边人的劝告,挣扎着就要起身去看望还处于昏迷状态的许云苓。
没有办法,阿并只好让人抬着他去了。
“这位姑娘头部受了重创,伤到了要害之处,情况十分凶险。”
匆忙请来的大夫隔着屏风同宋怀山汇报着许云苓的情况。
其实不用他说,宋怀山也能看得出来,那伤口那么深,流了那么多的血,唇色都几乎发白了,可不是凶险嘛!
“无论如何,你都要全力救治,需要什么药尽管开口,我只有一个要求——必须要保下她的性命。”
他被抬进来后,就要求放在她床前,整个人光裸着上半身,身上缠满了白布,血迹隐约可见。
此时他整个人趴着,人勉强撑起上半身,正半抬着头,目光紧紧锁在她苍白的面容上,生怕一眨眼,这人就消失不见了。
“自然,只是…只是…”
大夫支支吾吾的,好像有什么话难以启齿一样。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作甚?”
阿并不耐烦的语气在房内骤响。
大夫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这头部受伤向来都是最要命的,要想把人救下,必须要完全清除掉里面的淤血,怕是要用到一些特殊的虎狼之药。”
大夫有些拿不定主意。
宋怀山最烦这种讲话说一半留一半的了,不是自己人就是这点不好,办事拖拉,瞻前顾后的,让人心里憋着一股火。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药材不必吝惜,只要能救她,什么药都可以用!”
他的声音冷硬,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大夫没有立刻回答,隔着屏风抬头望了他一眼,咬咬牙,当着众多人的面,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若是平常自然可以用这些虎狼之药,但这姑娘…可…可能身怀有孕,若是用了这些药,怕是…”
“你说什么?”
屏风内的男人突然打断他的话,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颤抖。
“她有孕了?什么时候的事?”
大夫低下头,语气有些迟疑。
“这也是老朽为难的地方,她月份尚浅,脉象不是很显,号得不太真切…”
“也就是说,还不能确定是吧?”
宋怀山的声音再次从屏风内传来,冷若冰霜,带着彻骨的寒意!
大夫点了点头,额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是,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
宋怀山沉默片刻,随即冷冷开口,
“既然不能确定,那就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她的性命是最要紧的,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你不需要考虑!”
语气决绝,不带一丝犹豫。
听到这话,屋里的众人皆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多嘴。
大夫见状,只能点头应下,“是!我这就下去开药方。”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不过老朽还是要提醒一句,这药药性凶猛,若是用了,腹中的胎儿可能无法保全,母体也可能会有不测…”
“没有不测!”宋怀山再次打断他的话,声音冷厉如刀。
他从床上收回目光,迅速坐起来,隔着屏风紧盯住他不放,这眼神穿透了屏风,直刺人心。
这倒霉大夫被这噬人的视线盯得后背发凉,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不敢抬头,更不敢有什么动作。
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头顶覆下,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只要她人活着!”男人的声音一贯冰冷,迫人的气势十足。
“这件事做好了,本公子重赏,若是做不好,你也不用回去了!”
大夫被他这一威胁,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声音颤抖,“是…老…老朽一定竭尽全力救治,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他说完,赶紧爬起来退了出去,生怕再多留一刻惹怒了那人。
屋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宋怀山的目光重新落在许云苓的脸上,深邃的眼眸中,藏着旁人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她有孩子了…她竟然有那人的孩子了…
宋怀山的手指紧握成拳,指节因过于用力而发白,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阿并上前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暗自叹息一声,这又是何必呢?
“公子,您也受了伤,还是先顾着自己,回去好好休息吧!”
重新放松了拳头,像是说服了自己什么,宋怀山闭了闭眼,“不用,我就在这。”
半晌,他从嘴里轻轻吐出了一句话。
“我陪着她!”
*
酉阳边境的一个小村子里,暮色渐沉,阿朵正跟往常一样,提着个小篮子从外面回来。
屋里的陈平看到她回来了,有些紧张。
门“吱呀”一声响,她进来后便把篮子放在了门边的桌面上,那篮子里隐约透出一股药味。
抬眼看向一直朝着屋外仔细观察的陈平,她有些语气生硬,“怎么?不信我?”
陈平收回目光,有些尴尬,“阿朵姑娘,不是不信你,只是如今情况复杂,得慎之又慎。”
阿朵轻哼了一声,伸手在篮子里翻找,语气带着几分不满。
“我若真要出卖你们,你们来的第一天,迎接你们的就不是一碗乳茶了。”
说完,她从篮子里费劲吧啦的掏出一瓶东西递给他。
“看看,是不是你要的那种东西?”
看着那瓶药丸,陈平迫不及待地接了过去,打开瓶口闻了闻,又倒出来仔细看了看那几颗丹药,确认无误后,抬起头来十分感激的看向阿朵。
“多谢!有了这药,他身上的伤起码能好一大半了!”
听到这话,阿朵的脸上闪过几分欣喜,转身把篮子放好后,便跟着他走向了里屋的密室中。